“你是阿瑜的女兒?”白輔之眼含熱淚,伸手來撫松果的髮髻,“孩子,是外祖父對不住你。”
松果面色微冷,並未因他的表現而有所動容。
五年前她入都尋親的時候,最渴盼的就是來自親人的疼惜和關懷。可是如今這樣的溫情,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已經不再需要了。
她原本站在那裡,見白輔之上前,她立即後退。
白輔之僵住:“孩子,你是怨恨外祖父嗎?”
“白相。”松果道,“我母親已經被白家逐出族譜,不算是白家人了。當初貿然上門認親,是我冒犯了。”
白氏被逐出族譜的事情,還是松果上門認親的時候,左相夫人徐氏親口跟她說的。
松果後來想過,母親那麼多年都沒有跟她提起過孃家,是因為她自己也沒再把自己當成白家人。
可是當時她尚且年幼,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失怙失恃,除了白家,母親沒有任何人可以託付。
於是才讓她拿著信物,前往神都尋親,期盼在神都為相的父親尚能念及幾分骨肉親情,收容她的女兒。
可是陰差陽錯,信物根本沒能到白相面前。而她更是因此,差點兒丟了性命。
要不是有義母相救,她沒有機會長大成人。
提起白氏被逐出族譜的事情,白輔之一時之間無言以辯。
“孩子,你母親當初既然讓你入都尋親,便是將你託付給了我。”他只道。
“我母親當初讓我來神都,是因為除了這裡,我無處可去。白家會不會接納我,她也不知道。”少年說出來的話,總是直抒胸臆,沒有半分委婉,“因為她清楚她已經不是白家人了,再求你們收容我,只是心存僥倖而已。”
聞言,白輔之一陣尷尬,不知該如何去接。
他惱恨徐氏壞事,朝他丟過去一個惱怒的眼神。
徐氏立即躲避。
她當初嫁給白輔之是低嫁,起初幾年夫妻之間相處和睦。就算她偶爾對白輔之頤指氣使,白輔之也能容她。
但是後來他一路高升,逐漸位高權重,手中權柄甚至超過了護國公府,夫妻二人的地位便無聲地發生了轉變。徐氏逐漸不再敢在丈夫面前放肆,甚至開始畏懼於他。
尤其是在他登上相位之後,白、徐兩家更人無一人敢冒犯他。
如今事情敗露,她對白輔之的恐懼轉變成了對松果的惱怒怨恨:當初她就應該對這小野種下死手,不該讓她有活命的機會!
當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他怎麼會不明白丈夫的心思:他對這小野種做出一副疼愛模樣,絕非是因為什麼勞什子骨肉親情。而是因為她如今是河南王府妃的義女,搭上了河南王府罷了。
他已經有一個外孫是河東王的嫡長子,若再有一個外孫女是河南王妃的義女,便是又多了一分勝算。不論到最後河南王與河東王誰登上了那把椅子,他都能屹立不倒。….打的一副好算盤!
女兒那裡已經多次暗示河東王對宰相府感到不滿,若是再讓他認了這小野種,跟河南王府扯上關係,那女兒在河東王府裡的日子豈非更加難過?
不能讓這小野種進白家,絕對不能!
徐氏開始在心中盤算,如何阻止松果回白家,阻止相府和河南王府聯絡。
不行,就算她不進白家,只要她活著,就是相府和河南王府之間的牽連。
所以這小野種,她不能活!
“是外祖母糊塗。”徐氏忽然也朝著松果走過來,態度大變,“孩子,一切都是外祖母的錯,你不要因此惱恨與你外祖父。他疼你愛你之心,沒有半分作假呀。”
“要怪就怪我,一切都是外祖母的錯。”
她捏著帕子擦眼角的淚,連聲向松果道歉。
神都城裡混的人,果真都是演戲的高手,十四忍不住在心中道。
而且這對夫妻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又是多年居於高位,竟也能放得下身段。
佩服,她當真是佩服。
“松果不善言辭,白老夫人莫要嚇壞了她。”松果到底是年紀小,十四替她接招道,“當年她在神都生了一場大病,修養半年才逐漸好轉。自那以後便不愛與生人接觸,還請白相與老夫人見諒。”
“如今天色已晚,孩子們這一天過得十分豐富,晚飯又沒能吃的安穩。我怕他們吃不消,就先讓他們各自回去休息吧。”她道,“二位亦然,這天寒地凍的,不若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談。”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