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紅初離開以後，林楚生的感傷很快就被忙碌趕走。在無極宗派遣到吟風閣的弟子名單上，袁閣主欽定了林楚生的名字。蕭無心又破天荒地加了一個人名：慕深。
林楚生覺得稀奇。
無極宗宗主不問俗務是修仙界的常識——蕭無心是此世唯一入煉虛境的大能，壽與天齊。他在宗門的地位基本等同於吉祥物。這次，袁淵來無極宗聯絡關系也只是和蕭無心下下棋聊聊天。要討論正兒八經的事務，袁淵還得找林楚生和幾個宗門的師叔。
根據林楚生的猜測，蕭無心以前也管過事，但是一管幾千年就膩味了。他座下四個弟子，大弟子林楚生庸碌死板，老四慕深乖巧聰穎；老二阮羽和老三許輝則喜歡冷臉示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他倆是無極宗劍修的常態。
對此，大師兄覺得挺不可思議。林楚生曾經委婉地問過兩個師弟，如今世道上劍修們一副被人欠錢的臭臉都是跟誰學的。
阮羽皺眉，反問道：“師兄何出此言？”
林楚生說：“師兄好奇，咱們門派的劍修，儀態外表為何都如出一轍的……呃，脫俗出塵，難以接近。”
阮羽說：“師尊講過，劍是殺器，修劍道即是修殺道，最要行止端正，不可隨意嬉笑。”
林楚生愣住了。從來沒有人與他講過這些。師尊對他總是很好說話，也很少提出要求。大抵因為他沒有成材的天賦，蕭無心不願意在他身上花雕琢功夫。所以林楚生才會浪蕩浮躁，和他的師弟們都不一樣。
林楚生把名單交給蕭無心過目時，後者正在看話本，看得很投入。林楚生見怪不怪地對師尊行禮，說：“請師尊過目。”
蕭無心嗯了一聲，甚至沒有接過名單，只是敷衍地抬起眼掃了一下。
然後，蕭無心眼神一頓，皺起了眉：“你的名字上，怎得有一個圈？”
林楚生說：“袁閣主畫的圈。弟子也不清楚原因。”
蕭無心把話本合起來，接過名單。他看了一會兒名單，又看了一會兒林楚生。這讓林楚生覺得很不自在。
蕭無心說：“你有些活潑的小孩天性，楚生。我從沒有管束過你。”
林楚生低下頭，恭敬地垂首不語，心中錯愕震驚——在林楚生記憶中，蕭無心從沒有在他面前擺過師尊架子。他幼年時，總是直呼師尊“蕭無心”，後者也從來都樂呵呵地回應。
但是今天，蕭無心的眼神褪去了平日裡的親切，銀發襯得他氣魄冷峻。林楚生一邊心中震驚，一邊額頭上開始滲汗。林楚生在心裡腹誹，或許全天下被欠錢的臭臉劍修都學的是這個人。
蕭無心淡淡地說：“我知道你愛玩，也闖過禍，但是你很聰明，從來沒有讓我幫你收場。”
蕭無心說：“筆拿來。”
林楚生走到書桌前取下毛筆，給師尊雙手奉上。
蕭無心在名單的第一行寫下“慕深”二字，端穩大氣。他把筆和名單交還林楚生，對自己的大弟子說：“我從前不曾管束你，以後也不會。”
林楚生把名單和筆都收起來，然後對師尊行禮告退。師尊沒有回話，而是看著他。
蕭無心說：“我讓慕深和你一同去。”
林楚生接過他的話，說：“慕師弟青年才俊，前往交流學習定能受益匪淺。”
蕭無心說：“我不管你喜歡玩什麼，闖了禍可以找慕深。在你們這一輩裡，他是少有的能給你收拾爛攤子的人。”
林楚生咬了咬牙，心中忐忑起來。蕭無心在生氣，林楚生很少見到對方生氣。面對這種活了幾千年的老東西，林楚生知道最好別耍心眼——即使對方平日裡再怎麼傻白甜。所以林楚生一抱拳，直接問：“師尊，弟子讓您不快意了，請師尊指點弟子一二。”
林楚生問他為什麼生氣。林楚生保持彎腰行禮的姿勢，垂著頭，恭敬地等待著。他聽見蕭無心說：“楚生，我從未見過你穿高領的外袍。”
林楚生一愣，抬頭去看蕭無心，後者已經重新翻開話本，漠不關心地說：“興許是你們年輕人的新時尚吧，我是不懂的。”
後來林楚生嚮慕深試探這件事，他疑心是慕深看出些什麼，然後告訴了蕭無心。慕深給林楚生倒一杯茶，說：“最近一次見師尊，正好聽見袁閣主對他說，師兄是招蚊蟲的體質呢。”
慕深對他露出乖巧的酒窩，說：“師兄確實應該穿嚴實一點，我也不希望你被蚊蟲困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