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一點頭。走在這個真正善良的人身旁,聽著他淳淳的話語,眼睛又有些濕潤了……
陸文虎不在炊事班。這個時間段,炊事班比較清閑,其他幾個人在宿舍裡或躺或坐或伏案寫著家信,看到我來都沒什麼言語和動作,氣氛異常沉重。
我知道,是我勾起了他們的傷心過往,有些人下炊事班的過程跟我差不了多少。
方寶勝一句話也不說。他在門口接下我的行李,到給我鋪好床鋪,一直默默的,一句話也不說,什麼都沒說。
今天的炊事班宿舍,比以往更亂,更髒。我知道是因為我扒開了他們已經癒合的傷口,還在上面撒了一把鹽,使他們感受到了疼痛。
可是,我目前什麼都不想管,也什麼都管不了,我只想睡覺!
於是,我爬上屬於我新的上鋪,蒙頭大睡。
沒有人吵我,就那麼一直睡。中午吃飯的時候,好象方寶勝叫我起來,不知道誰說了句:“讓他睡吧!”然後我就一直睡。
被方寶勝搖醒,天已經黑了。我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身在何方。
當明白了一切,明白了將永遠告別訓練場,明白了以後無法再和趙凱一起並肩戰鬥,明白了已成為炊事班的一員……一股莫大的悲傷將我包圍。
“醒啦?”
高強,張傳璽,徐玉春,四班長,還有趙凱,幾個人見我醒來,紛紛圍在床前,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我班長沒來。怕是怪我給他丟臉了吧?
看著這些戰友,同學,兄弟,我很想哭,但是我沒有,我用輕松的笑容回報了他們。
“你看看,我說沒事兒吧,這個x貨瞅著稀囊,其實挺強堅堅強的戲虐語)的。”張傳璽的一番話如釋重負,也撥開了每個人心頭的陰霾。
“幾點了?”我看著高強問。我不願意看趙凱,也不敢看他。
“剛吃完晚飯。”高強說。
“吃完飯不回去,你們這是遺體告別啊?”我問。
一句話引得大家七嘴八舌,一派喜氣洋洋。
“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呆會兒。”四班長說。
“你們回去吧,我在這陪他說會兒話。”趙凱情緒有些低沉。
“行!”大家都同意趙凱留下。
“唉!誰讓咱關系沒你倆鐵呢!只能讓位置了。”四班長故意打趣。
“你也回去吧,我沒事兒。”其他都出門後,我這樣跟趙凱說。
“我就在這呆會兒!”趙凱眼巴巴望著我,表情裡流露出一股與他極不相稱的可憐相。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心象針紮了一下。
“你在這我還得陪你嘮嗑,我都一天沒吃飯了,很餓!”我笑笑,故意把“餓”說得誇張。
趙凱見我真的不再難受,臉色平緩了許多:“那成!你好好吃飯,我明天再來看你。”
幹淨利落的語言,動作。瀟灑的轉身……這才是我心目中的趙凱!
“趙凱!”他走到門口,我叫住了他。
趙凱回頭。
“作訓服褲子屁股上有個口子,我已經縫完了。洗的衣服晾在洗漱室裡,左邊揹包繩上的是你的,右邊的是我班長的,回去想著收。”我這樣告訴他。
趙凱看著我,久久。然後點點頭,毅然轉身,走了。
當趙凱邁出門的那一刻,兩滴眼淚順著它們各自的軌道,緩緩流下。
這淚,是我以後的軍旅生涯中,為了自己流下的最後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