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喜歡你的體溫。”
可以很確切地感受到於懷鶴的存在。
歸雪間靠得更近了,他沒什麼猶豫地問:“你在想什麼?”
片刻的沉默後,於懷鶴回答道:“母親。”
歸雪間仰起頭,看向於懷鶴。
昏黃的燈光下,於懷鶴半低著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雪白的繚綾發帶沿著他的臉側垂下,玉墜沒有絲毫的晃動,表現出一種極端的平靜。
於懷鶴的眼眸是漆黑的,人很難在這樣純粹的黑色中尋覓到別的色彩,全都被吞沒了。所以在世人口中,於懷鶴幾乎沒有冷淡以外的情緒。
但歸雪間總是能。
他靠得更近了,想把於懷鶴擁入懷抱,就像於懷鶴每一次保護自己,又沒有辦法,兩人體型的差別有點大。
歸雪間想了想,站起身。
於懷鶴坐在椅子上,留有的空間很狹小。
歸雪間伸出手,扶著於懷鶴的肩膀,緩慢往下坐。
於懷鶴抬起眼看著,沒有阻止,只在歸雪間力氣不足,腰背搖晃,快要跌下去時扶住了他。
歸雪間將鞋脫掉,雙腿大開,膝蓋抵在椅子兩邊所剩不多的位置,他的身體軟綿綿的,就這樣坐在於懷鶴的腿上。
兩人的身體緊貼著,比普通的擁抱更加親密。
歸雪間想以這樣的方式撫慰於懷鶴。
於懷鶴摟著歸雪間,輕聲說:“我想到她的離去。”
她是於行竹。
於懷鶴很年幼時,就已經習慣於行竹不在身邊,他由師祖撫養長大。歸雪間想,可能是於懷鶴的年紀太小了,於行竹不希望他承擔這些過於沉重的舊事,所以從未對他開口言述。
歸雪間有點費勁地抬起臉,唇落在於懷鶴的臉頰上,很輕的一下,又一下,像是察覺到他的難過和低落,是沒有任何情慾的安慰和陪伴。
於懷鶴被歸雪間撞的往後靠了靠,玉墜有些許搖晃,像一顆即將引起漣漪的石子。
他偏過頭,視線望向窗外,那裡有一團樹的陰影。
一小會兒後,於懷鶴將歸雪間摟得更緊了些:“在歸元門,每次收下新的門生,師長都會為他種下一棵樹。這棵樹會伴隨著後輩一同生長,也會一同死亡。”
歸雪間安靜地聽著,腦袋抵在於懷鶴的脖頸間。
於懷鶴道:“母親拜入歸元門,就要改了這條規矩。她說:‘人死了,怎麼還要樹來陪葬?樹本來活得好好的’。後來,歸元門收徒入門時,還是會種樹,但樹的根系不會再與人的生死相連。一個人死了,生長在樹旁邊的草木會燃燒成灰燼,埋入泥土中,樹會生長得更加繁茂。”
歸雪間悶悶地說:“師伯好厲害。”
又問:“你的樹是師伯種的嗎?”
“嗯。”於懷鶴往後推了推,和歸雪間對視著,“你出生時,她也為你種下了樹,在我的旁邊。”
歸雪間怔了怔。
於懷鶴稍加回憶:“它長得很好,和我的那棵差不多高,和你不太一樣。”
歸雪間歪了下腦袋,蹙著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