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雪間偏過臉,有點想逃開這個人的掌控,卻沒有辦法,他的嗓音很輕:“你受了傷……不想讓你疼了。”
於懷鶴“嗯”了一聲,沒有說謝謝。
歸雪間也放鬆下來,這樣似乎也不錯,他不必再提心吊膽地欺騙於懷鶴,反正這個人又不會去書院告發自己……
下一刻,於懷鶴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吞食魔器和魔族,這樣的修行方式與魔族無異,你卻還是人,這樣或許會遭天譴。”
他沒有指責的意思,只是平靜地敘述著這個事實。
話音剛落,歸雪間的脊背彷彿被什麼貫穿,他整個人僵硬起來。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但顧及不到那麼多。
歸雪間想要修煉,想要擺脫原來的命運,他不想死去,不想淪為第一魔尊的容器。
他緩慢地仰起頭,於懷鶴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說出無比正確的判斷:“歸雪間,你還要繼續下去嗎?”
“會遭遇天譴的。”
“要。”
歸雪間垂著頭,露出一截脖頸,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拽著於懷鶴的衣袖,用了很大力氣,指節都泛著白:“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
吞食魔器的事,歸雪間從未有過後悔,也不會後悔,只是偶爾會擔心被人發現該怎麼辦。
他會離開書院嗎?不能再當周先生的學生,不能再住在見白峰,也不能再有朋友、同窗。
那些念頭一閃而過,歸雪間從來沒有擔心過的好像只有於懷鶴。
而於懷鶴知道了這一切,卻絲毫不在意,他好像只在乎自己會不會疼,歸雪間忽然難過起來,不是他非要以魔修的方式修煉,而是他只能如此。
房間裡是純粹的寂靜,歸雪間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片刻後,於懷鶴低下.身,摟住了歸雪間:“你說得對。”
他察覺到了歸雪間過分用力的手指,捏著歸雪間的手腕,讓他松開手,又握了上去,兩人十指相扣。
歸雪間愣了一下,很溫順地握住了於懷鶴的手。
他以為於懷鶴不會理解自己的執念,也不會允許自己再這麼繼續下去。
於懷鶴說:“人族修魔,有違天道,你吞食魔器,會解封靈府內的靈力,一旦提升境界,必然會引起雷劫。”
這好像是一個死結,是解不開的東西。
昏黃的燈光映著歸雪間的眉眼,他的唇色很淡,好像血氣不足,有種蒼白脆弱的美麗。
於懷鶴的目光落在歸雪間身上:“有一個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以後少吃嗎?
於懷鶴認真地說:“和我簽命契就可以。”
歸雪間有一瞬的怔忪。
命契——一生一次,只有一人。
天道無情,對修道之人似乎還有一絲憐憫。修道之人並非無牽無掛,或許牽掛之人就是沒有修行天賦,會很快死去。即使強行以各種靈丹妙藥,或是投機取巧的功法提升境界,也會因修為過於孱弱死在雷劫下。
結成命契後,修為高者能以己身為對方承擔雷劫。而無論另一人的修為多低,雷劫都是以修為高者為準降下。而修為高者自身渡劫時,則要承擔雙倍雷劫。
而境界越高,雷劫越厲害。
或許這不是天道的憐憫,而是一種考驗。
歸雪間如夢初醒,他蹙著眉,看著眼前這個人。
於懷鶴早就想好了。
他的問題從來不是自己是魔族還是魔修,或是曾經做過什麼,以怎樣的方式修行,於懷鶴全不在意,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於懷鶴將歸雪間的手握得很緊,淡淡道:“不是說了,我會保護你。”
所以無論歸雪間是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會有怎樣的後果,於懷鶴的保護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