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出走
他要逃出去。
這是宋止在跳樓前,腦海裡唯一的一個念頭。
他其實很早就萌生了這個想法,也許因為那間令人害怕的地下室,也許因為身上不斷出現的新傷口,也許因為快要溢位的虛情假意與不加掩飾的討厭目光,三四歲的時候,他就這樣想過了。
那個時候的生活還沒有這麼壞,這個家裡也還存在對他好的人。
那個時候的他收獲了一個很中肯的建議——去考大學,考去一個遠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這意見的確中肯,但是卻需要忍耐,需要長達十幾年的忍耐,需要忍受十幾年的家庭暴力,需要在這樣的環境下,這樣的家庭裡活下來,還要考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並且,那個他以為會一直陪著他的人,那個給他建議,說愛他的人也不聲不響地就離開了。
她說,“我會回來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十七歲了,十四年了。漫長的等待裡,沒有出現過任何希望,關於被拋棄這個事實宋止很早就接受了。
最後兩年了,再忍一忍吧。
這是宋止在三個小時之前的想法,也是他被強制的抓住手指,摁在一份訂婚協議前的想法。
他從來沒有設想過,他的親生父親會惡劣到把他賣出去,或者換句話說,他從來沒想過,會有那樣的人看上他。
協議的另一方來自首都,和他訂婚的人是商圈的新貴,大名鼎鼎,是宋敬宇,是整個宋家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這聽起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和這樣的人訂婚,幾乎是每個oega的夢,這是宋敬宇對他說的話。
但是,長期的環境所形成的生存理念告訴宋止沒這麼簡單。
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家,他如果再想逃,似乎就不能只靠考上大學這件事情了。
協議裡充斥著種種條款,種種不平等的交易,憑什麼呢?憑什麼人家願意給出這麼多好處,憑什麼願意自降身段和他這樣的人訂婚。
鏡子裡倒映著oega蒼白的臉色和瘦削的身體,他的神情太過苦澀,甚至覆蓋了那張精緻的不像話的面容。
宋止仔細看著那份不厚的合同,協議的最後一條似乎能解釋他的疑惑。
“要求宋止來到首都一起生活。”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空洞與麻木,或許這件事他早就預料到一樣,畢竟,他的人生裡從來沒出現過奇跡。
客廳裡很吵,他的房間隔音很差,其實住了這麼些年他早該習慣,但是今天的聲音卻格外的刺耳。
刺耳到讓他想逃。
時間越來越晚,客廳裡終於安靜,他的目光漸漸移到窗外,冷風肆虐,還下著大雨。
但是宋止的人生似乎只能透過這樣的方式去爭取到最基本的權利。
他的眼神依舊空洞,他習慣的已經有些麻木,甚至眼淚都沒有落下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