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什麼聲音？”
“誰在哪兒！”
呼喝聲中，老樹之上兩只野鳥糾打著撲稜起來，又倏而各自飛散。
“……原來是你們倆打架。”當先的懸濟堂弟子抓了抓頭，回頭叫道，“沒事，是鳥！”
幾人便放下警戒，往回走去。
隨著鳥兒扇動翅膀，樹枝又刷拉拉一陣亂搖。“啪嚓”，什麼硬物落地，發出一聲脆響，混在枝葉摩擦聲中，卻未被懸濟弟子們察覺。
曲淩伏在地上，冷汗濕透後背，應聲抬頭，看見滾落眼前的，是一片黑色的碎瓦。
才回到宿處，便見窗臺上停著一隻信鴿——唐捷的回信來得倒快。
曲淩換下一身狼狽，坐在桌前看信，飛鴿腳上綁的信筒小巧玲瓏，自然盛不下長篇大論，唐捷的字跡也十分簡單，只一句話：從伏龍山莊調動幾個護衛也好、等自己歸來也罷，獨自一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曲淩知道這是明智的建議。
調查金辟易，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且他如今行動不甚利索，貿然前往非但無用，反而容易打草驚蛇，把自己也搭進去。
但……
他將紙條揉碎，目光沉沉，又伸手取過柺杖。
但，今日見到的那片碎瓦，應是來自附近民房的屋頂。
日頭過午，椿巷中又出現一道年輕人逡巡的身影。
一會兒經過東面巷口、一會兒又從西邊冒出來，狀似路過，卻直直盯著棚子這邊打量，有時還鬼鬼祟祟藏在牆後看——藏也藏不利索，那小跛子，不是露著柺杖，就是露著頭頂。
懸濟堂的守衛弟子早上前盤問過，他只是支支吾吾地說自己迷路，然而指了方向也不走，第二次上前驅逐，他又說自己腿上長瘡，想來這兒看病。
“看病去杏林，這兒可不是招待你們的醫堂！”
守衛弟子耐心告罄，粗聲粗氣地把人攆走，誰料過不多時，柺杖拄地那呆鈍的篤篤聲又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兩名守衛弟子彼此換個眼神，終於確認來者不善，一人按刀上前，只欲將其拿下，待副堂回來再行稟告，誰知那跛子這會兒倒是機靈，遠遠見他又走過來，竟扭頭就跑。
守衛叫他煩起了火，拔腿追去，瘸腿豈能快過常人，只是椿巷內部地形狹窄，曲折蜿蜒，好似迷宮，他左拐右拐，叫守衛總是差一步追上。
眼見著越追越遠，守衛愈是心生焦躁，摸出一顆飛蝗石，瞄準柺杖末端用力打去。
柺杖受擊，落地猛地一滑，便脫手飛出，小跛子也跟著一骨碌摔在地上，守衛鄙夷地啐了口，正要將人提起來，只覺頭頂驟然傳來一聲風響，他本能地將頭一偏，同一時間，一片鋒利碎瓦擦著臉頰，撞碎在身後土牆上。
守衛後知後覺地發現臉上傳來涼意，伸手摸去，手指竟然見紅，他頓時大驚失色，拔刀出鞘，左顧右盼，周遭荒蕪牆院在發出那一片暗器之後卻又恢複了毫無生氣的寂靜，哪兒都瞧不見人影。
也或許是破屋年久失修，瓦片被風吹下……
守衛轉而想道，驚魂稍定，看見小跛子吭哧吭哧地想爬起來，忙一腳踩住他的瘸腿，又伸手去抓他肩膀。
“咻！”
這次的碎瓦甚至沒叫他察覺風聲，霎眼間便割破褲腳，牽著一串血花砸碎在地。
直到看見腿上傷口，痛覺這才追上，守衛弟子終於明白此處隱匿著的是一位自己惹不起的人物，當下顧不得抓人，唯恐自己再多停留，下一片碎瓦便飛向喉嚨，忙不疊轉身而逃。
腿上的壓制一鬆，曲淩費力伸長胳膊，夠到摔飛出去的柺杖，待撐起身子，也不急著離開，反而站在原地慢吞吞地撣著身上的灰土。
做完這一切，他才肯抬起眼來，看見巷道的盡頭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人影，負劍孑立，霜姿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