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師兄”？
娘還有別的弟子？
不該。人人都知，藺陳風只有一個徒弟。
那麼，他哪來別的師弟？
當年萬雪崖上無一倖存，這人身穿紫衣，或許也是唐門弟子，藺如晦和唐門又有什麼關系？
……對了，初出嶽州之際，他在聚福客棧彷彿是聽人說過，藺陳風有一“紅顏知己”，乃是唐門的摽梅娘子，那些往事與面前之人可有淵源？
諸多困惑一瞬湧入曲淩腦海，幾乎令他思索不得，眼見藺如晦倒下，已下意識沖上前去，急急叫道：“師兄！”
“你和他一道來的？”那紫袍青年將藺如晦扶在懷中，側目向他望來，分明一副謙謙君子貌，看向他時，眸中卻寒意畢現，“他怎會虛弱到如此地步？”
曲淩無措地頓住腳步，難以應答，那青年也顧不上理他，又揚聲道：“唐捷，快搭把手。”
“是，掌門大人。”含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曲淩只覺頭頂暗光一閃，飛光劍落到懷裡，那戲耍人的壞蛋狐貍徑自從他身邊走過，兩人一人一邊，架起藺如晦失去意識的沉重身體，便向樓上走去，誰也沒再向他多看一眼。
曲淩呆呆站著，直到掌櫃的在身後小心翼翼發問：“客官，那……要兩間，還是一間？”
他怎麼會虛弱到如此地步？
曲淩坐在臺階上，冰冷的質問聲還在心裡回蕩，叫他慣來伶俐的口舌第一次這般無言。
未出嶽州時，藺如晦就身受重傷，一路上頻頻遇險，幾乎沒時間好好調養。曲淩還以為是他天生無痛，才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樣慢慢等待傷口複原，而是很快就能行動如常，這時才知，原來他也只是在強撐。
——因為自己太弱小了，弱小到從未被信任過。所以他直到見到那人，才能徹底放鬆下來。
那個“師弟”定是他無比信賴的人，或許就像……家人一樣。
曲淩低頭看著腳底，午時愈漸強烈的日光把臉頰照得發燙，一種莫名由來的挫敗感刺穿心頭，留下巨大的空洞。
那空洞像堅硬的牙齒上天長日久腐蝕出的蟲蛀，分明空無一物，舔吮時卻會帶來痠痛無比的幻覺，曲淩向來不愛吃甜，因為害怕那種延遲的發現悔之已晚。
他煩亂不解地想：我已經不要他了，他有一個別的師弟，又有什麼可難受的？
對，丟失了感情的藺如晦，同樣丟了過去的仇恨，我們並非同伴，如今的他對我而言，只是一把不再順手的刀！找到可以託付他的人，自然很好，而我……我也該另想辦法，去籌謀複仇的大計。
於是他猛地站起身來，將二人的行李胡亂拆成兩包，把飛光劍往藺如晦的包袱上一系，回客棧交給掌櫃，倉促步伐還未邁出大門，身後忽又傳來熟悉聲音的一喚。
“——喂。”
是那個叫唐捷的壞家夥。
曲淩回過頭來，想了想，對他抱拳一揖：“對不住，剛才我口無遮攔，我不是瞧不起你娘。”
我是為她覺得不值。
不明白她為何要將自己的人生寄託在別人身上，害得大好青春，全磋磨在受盡冷眼的高牆深院。
唐捷聞言，雙眉一揚，詫異地看著他，曲淩低著頭等了一會兒，未得答應，便複轉身想走，那廂卻又道：“喂！”
曲淩這次不再回頭，單是站住腳，聽見他問：“劍，真不要了？”
“不是我的。”他悶聲答，抬步便走，身後的人卻亦步亦趨跟了上來。
“你自個兒提著行李，是想去哪兒？”
曲淩心想：與你無關。卻懶於再與他嗆嘴，只是一言不發地往前。
唐捷腿長步闊，緊走兩步搶在他前頭，又道：“他也不管了？”
此言倒是提醒了曲淩，便從行囊中摸出一卷精心封好的紙筒遞過去：“這是一個郎中給我的藥方，藺如晦中了一種叫做千日浮雲的奇毒，那郎中說，要把這方子給唐門一位叫唐小荷的神醫，唯有她能根除毒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