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傷成這樣還不好好躺著,怎麼可能沒事?”
曲淩縮著脖子,把罵罵咧咧的大夫送出了門,末了將門扇一合,回頭向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藺如晦怒目而視。
“師兄,別裝睡,”他把迅速合上雙眼的藺如晦推醒,“今日為什麼不聽我話?”
“我們說好的。”
“我叫你見機行事,可沒叫你立刻沖出去硬拼!”
“……”藺如晦沉默片刻,忽道,“我等不及,看不見你,就惦記。”
曲淩簡直無言,心道可算是教會了他一個詞,豈知藺如晦服下甘辛苦配的一劑解藥後,體內毒性始清,正在百念複蘇之際,慣來冷靜的頭腦忽然沖進各色情緒嘈雜叫囂,叫他一時竟不知該聽從於誰,行動便也失了判斷,只是本能地跟著聲音最大的那個走。
然而他這腦疾畢竟積壓多年,一劑藥尚不能清除餘毒,萌發出頭的情感亂七八糟攪和進去,反而使思維愈發混沌起來,往昔常識皆拋在腦後,新聽進去的倒還一清二楚,見人正在身側,便又伸出手想去抱他。
“你就老實躺會兒吧!”曲淩哪知道他腦袋裡是如何混沌初分、天翻地覆,只知道此人莽撞行事,差點累自己一塊兒沒命,沒好氣兒地一把將他摁了回去,接著道,“這次虧是咱們運氣好碰上姚莊主,往後再不能這樣沖動行事,知道不?”
二人此刻所在之處,是臨縣姚家莊。
先前在關鍵時候沖進夾巖山寨的,正是姚家莊剿匪的兵馬,那身穿煙青勁裝的便是莊主,見藺如晦傷重,便遣隨從將他倆送回莊子醫治,自己仍帶門人繼續追擊逃竄的陸三等人。
“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曲淩撐腮倚在床頭,喃喃道,“不知道甘大夫怎麼樣了。”
正出神,外面傳來敲門聲,姚府家丁推門進來,兩手提滿藥包,道:“曲公子,大夫開的藥買回來了,還有你給我的兩個方子——”
曲淩先前把甘辛苦開的兩個藥方交給這家丁,拜託他一塊兒去配,這時見人神色怪異,忙道:“怎麼了?”
家丁將藥方還他,說:“這一個倒都是尋常藥材,沒什麼問題,只是這一個,藥堂夥計說,這上頭盡是些相剋之物,喝下去搞不好連命都丟了,可是萬萬配不得的!”
甘辛苦將藥方交給他時叮囑,兩個藥方,一個是補身的,長久服用,或能漸漸緩解他的腦症,但要徹底拔除毒性,則須前往唐門,將另一個方子交給那位名叫唐小荷的神醫,請求其為藺如晦醫治。
曲淩起初還道藥都是死的,沒道理寫在紙上,旁人卻配不得,便一同交給了那家丁,誰料此中還有關節。
家丁道:“既然這藥方也是大夫開的,或許是別有一套炮製、煎煮的方法,能夠消解掉沖克的藥性,只是若不問清楚,咱們也不敢以平常辦法來煎,沒得更傷身子。”
曲淩聽他說得有理,便點頭道謝,跟著家丁去後廚借爐煎藥,行至走廊,忽聞前院一陣喧嘩,家丁駐足聽了片刻,喜道:“是莊主回來了!”
循聲趕去前院,只見一群風塵僕僕的家丁押著幾輛板車停在門外,那煙青衣裳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門口指揮。
曲淩連忙上前喚了聲:“姚莊主!”
姚家莊莊主姓姚名迢,長眉朗目,氣度溫文,聞聲便回轉過身道:“是你啊,小兄弟,那位朋友可還好?”
曲淩抱拳作揖:“幸得莊主相助,不然,我倆恐怕都沒命走出夾巖山寨了。”
姚迢頗為隨和地擺了擺手,又道:“我瞧那位朋友穿著,似是衡山弟子,二位怎麼落到匪窩中去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我不是什麼江湖中人,只是他俗家的一門遠方親戚,因家中生變,想隨這位表哥去衡山謀個生計,誰料半道被土匪所劫,他前去救我,便在山寨裡打了起來……”
“這時節,山中亂得很。”姚迢聞言,亦是出神地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