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腿上禁錮一鬆,曲淩試著翻身,稍微動彈,卻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斫郎“嘿”了聲,兩條長臂輕松便將他攔腰抱起,朝屋內走去。
曲淩察覺到他的手掌託在腰上,古怪的黏膩感叫人不快,他不解地看向斫郎,後者雙眼眯起,落在他臉上的目光爬行後也似能留下濕滑的痕跡。
“小哥,你們綁我做什麼?我身上都叫你們搜過了,實在只有那點盤纏。”曲淩直覺此人身上並無陸三那般戾氣,便強忍著頂上喉嚨的眩暈感,試探開口。
“圖錢,自然不會圖到你身上。”斫郎悶笑兩聲,“你雖長得白淨,可面板不細,手上也有繭,仔細一看便知道不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你說自己是山裡人,不是謊話。”
“我騙你做什麼。”曲淩聽他口氣平和,彷彿挺好說話,遂雙眉一垮,張口就來,“我家是嶽州城外的山戶,老爹久病在床,下面還有五個弟弟,堂叔帶我去臨縣謀生路,半路上煮雨水喝,遭了瀉症,誰知只服了那庸醫一劑湯藥,竟就不治而死……”
他越說越是真情實感,還假模假樣地擠紅了眼圈:“小哥,今午那位騎白馬的大爺把我堂叔扔到山底下去啦,我再不回去,老爹和弟弟可怎麼辦啊?”
“莫哭啊,待你過上大魚大肉的好日子,又怎會叫他們餓死。”
斫郎說著,抱他進了一間偏僻的草房,安置在鋪上後,又解開他雙手的捆縛,改將一鐵鐐銬扣在右腕。
曲淩不意叫他們防備自己,故而一直不曾掙紮,只道匕首還藏在腰帶裡,割斷麻繩不成問題,此刻見那鐵鏈卻不是輕易能掙脫的了,他心中終於覺出危機,畏懼地往後縮了縮,放軟聲道:“小哥,我又跑不了,就別拿這個鎖我了。”
斫郎卻動作利落,毫不猶豫,只在口中半假半真地哄道:“別害怕,我給你把鏈子放長,不妨礙。”
鎖扣“咔”地合攏,曲淩的心隨之一沉,暗自咬緊牙關,目光隨即向他腰間搜尋,卻看不到鑰匙藏在何處,焦灼之際,不禁面色微凝,發覺斫郎正盯著自己,忙又垂下眼簾,作出懊喪恐懼之態。
豈知他看似因身陷驚恐抿唇不語,其實是心中盤算得飛快,一時顧不上說話,倒是斫郎打量片刻,又自顧自笑了起來:“啊呀,就是這副表情,還愁沒有榮華富貴麼?”
“你方才就在說,什麼大魚大肉,榮華富貴的……是什麼意思?”
斫郎用拇指愛憐地磨蹭著他垂下的眼尾:“你問我們為何綁你,我們是要送你去過好日子呢。”
好日子?曲淩懵懂地眨眼,斫郎卻但笑不語,將鐵鏈拾掇合宜後便起身道:“休息會兒吧,我去給你弄藥。”
他再來時,已是晚飯時分。
盤子裡裝著飯和菜,竟還有一條野雞的腿肉,豐盛得出奇。
曲淩自打離開嶽州,就再沒見過肉星,這時歇過一陣,昏沉不適之感已經緩解多了,遠遠的嗅到香氣,腹內頓時一陣雷鳴。
哪有給肉票吃這麼好的?莫非是故意拿到眼前折磨人……
念頭未畢,斫郎已笑嘻嘻地將託盤放在他跟前。
“吃吧,小公子,那位大人已在臨縣了,只怪小空下手沒輕重,竟弄傷了你的臉,三哥叫我這兩天仔細照顧你,把氣色養好。”
“誰?”曲淩想起先前二人交談提到的“上供”,所謂的“好日子”,彷彿是要把自己送去給什麼人,誰能叫這群土匪罔顧規矩,半路劫人,只為做個人情?
斫郎諱莫如深地答道:“那可是一位大人物,他動動手指,便能將臨縣攪個底兒朝天。”
曲淩想了想,先兩口吞掉雞腿,才小心翼翼地說:“我只會打柴餵牛,不會伺候人。”
“你這模樣,會哭就夠啦。”斫郎又露出那種怪異的笑,像吸飽了雨水的苔蘚,泛著冰涼黏膩的光澤,他繞到床後,給曲淩額頭上的淤腫和麵上的擦傷一一敷上藥泥。
這家夥雖然行事陰瘮瘮的叫人不喜,當下曲淩卻別無選擇,只能緊抓他不放,懇求道。
“小哥,你與我說明白些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心裡怕得很。”
斫郎正俯身在他頭頂看傷,聲音便在極近處響起:“小公子,你多大了?”
曲淩遲疑片刻:“十八。”
“十八了?”頭頂聲音詫異地一頓,“瞧著真面嫩,我以為十五六呢。”
“家中兄弟多,吃不飽,長不高。”
斫郎含糊地笑了一聲:“生得這麼俊,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