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片金鱗
“啪嚓！”
瞌睡中，他突然聽見一聲巨響，緊接著身邊窸窸窣窣，小孩們都爬起來，彼此驚惶地對望，直到門扇被人一把掀開，那禿發赤眼、狀若妖魔的身影手提火鉗大步出來，將一塊燒焦的藥盒扔在地上。
“嘿嘿，我道今日火苗為何變了味道，原來是有人下錯藥材，想要銷毀證據！”
“——這一爐，是誰看的？”
廊下頓時彌漫開焦苦的藥味，小孩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作聲。
赤眼怪人便就近提起一個，問：“是不是你？”
那孩子叫衣領勒住脖子，兩腿在半空踢蹬，連連哀求道：“不是，不是我！”
“撒謊！這一爐熬了七天七夜，你沒看過，你敢偷懶？”
赤眼怪人叱道，一掌拍出，那孩子頓時橫飛出去，砰一聲撞上柴堆，滾在地上不住抽搐。
“是不是你？”
他於是又走向下一個，那孩子哪敢說不，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師父饒命！師父饒命！”
“不聽我的話，還想叫我聽你的話麼？”赤眼怪人大叫一聲，“你叫我饒命，我偏不饒！”
又一掌揮出，慘叫聲戛然而止。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廊下求饒的哭聲此起彼伏，終于都以慘叫收尾，他縮在最末呆呆看著，直到赤眼怪人走到眼前。
問的卻是：“你看什麼？”
他驚而回神，忽然想到初來時被交代過——師父因天生赤眼，曾飽受欺淩，生平最恨來自別人黑色眼睛的打量，他忙欲低頭，那燒紅的火鉗卻已直直朝雙目打來。
嘶啦一聲，是麵皮崩裂開來，視線中天地翻倒，下一瞬盡化鮮紅，他這才知道自己被掀翻出去了，忙要跪起身子，腦後驀地一隻手伸來，卻將他的臉重重按在雪地裡。
焦臭的血液黏住眼皮，又順著鼻樑淌下，燙得雪地絲絲作響，他動彈不得，粗重的喘息聲裡又聽見有人含笑問。
“他認錯了，師父，要怎麼罰他？”
“唔……看在主動領罰的份上，可以留他一命。”赤眼怪人那粗啞嗓音在頭頂嘎嘎怪笑起來，“那就叫他——試試這一爐廢藥吧！”
叫人毛發俱悚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那人拉他起來，他感覺到一隻手在翻動自己的傷口，不由往後一縮，那人又說：“沒瞎，只是要留疤了。”
他閉著眼問：“金猊，他們都死了嗎？”
“誰知道，我才不去看呢。”那人牽引著他，一步一步慢慢走下臺階。
“我睜不開眼，別叫我踩著。”
“你睜得開，靈鷲，睜開眼吧。”
他在潛意識中忽然感到異常，獲得那個名字，已是幾年後的事了……那個人怎麼會在這時候將它叫出來？
念頭一起，夢便開始上浮，一切都越來越白、越來越亮，好像閉著眼睛也能看見的雪山。
然後他醒過來。
沒有雪，白亮的原來是日光，那些刺目的圓斑篩過疏林，曬得眼皮發燙。
眼前明明暗暗，他望著頭頂放空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在被人拖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