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在拿下了壽春之後,最關心的無疑是袁真與朝廷以及與朝中大臣之間的書信往來。由於袁瑾沒想到壽春這麼快就被攻破,大量的檔案沒有來得及毀滅,當其他人都在忙於清理戰場的時候,桓溫的參軍郗超卻一直待在袁真軍府的文件庫房裡面,他冀圖在裡面挖掘出一些內幕猛料出來。
過了幾天後,桓溫已經把壽春內的其他事務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過郗超了,就派人把郗超叫到了自己臨時接待客人的一個偏房。
桓溫待郗超坐定後,頗為急切地問郗超:“嘉賓,我們這次既平定了壽春之亂,也把苻秦的援軍一舉打敗,這樣能一雪枋頭兵敗之恥嗎?”
郗超本不想逆桓溫的意,不過,他撚著長須掂量了很久,還是說了一句:“恐怕還不夠罷!”
桓溫對於郗超的回答卻不以為忤,因為在他的內心當中早有計較,他這樣問郗超,無非是想透過郗超的判斷再來驗證一下罷了。接著,桓溫又關心地問郗超:“嘉賓,你這幾天老呆在袁真的書房裡,可有些什麼重大的發現?”
郗超道:“重大的發現倒是沒有,不過,在這豫州刺史衙門裡,各方面的關系千絲萬縷,如果能夠全部都捋一遍的話,說不定真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以暴露出來!”
桓溫饒有興致地追問道:“那麼你現在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些什麼線索了呢?”
郗超道:“卑職發現這袁真的交遊之廣、結交之泛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無論是朝中的大臣也好,與燕、秦兩國的使節也罷,袁真與之都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系。”
桓溫沉吟道:“這袁真自哀帝隆和元年開始算起,至今在豫州紮根已長達十年,作為一方諸侯長此經營,他的勢力和影響自然不容小覷,加上其為人一向八面玲瓏,獲得朝中人士的青睞,也是理所當然。我也知道朝中一直有以徐、豫抗衡我們荊州的想法。嘉賓,在我們朝中的大臣當中,誰與袁真聯系得比較密切呢?”
郗超道:“豫州勢力與朝中大臣之間的關系盤根錯節,他們之間的書信往來的頻密程度遠超我的估計,我暫時還未能對這些書信進行全面的統計分析。不過,就我所檢視過的大部分的信件當中,我覺得袁真與朝中的一夥人的關系最為密切!”
桓溫眯著眼睛聽到這裡後,忍不住睜開了眼睛問道:“哦!是怎麼樣的一夥人呢?”
郗超道:“與袁真書信來往最頻密的是武陵王,此外,他與庾始彥那幾兄弟以及殷涓的關系也比較密切。”
桓溫道:“殷涓不是殷淵源的兒子嗎?這人小時候我見過,長大之後就沒什麼印象了。他父親去世的時候,我還曾派人送信前來弔唁,這殷涓不但不給我複信,之後也從來沒有前來拜見過我,這殷涓似乎在秘書監為官,與袁真也沒有什麼交集,怎麼會跟袁真勾搭上了?”
郗超道:“對於這一點卑職也覺得很奇怪,而且卑職從袁真與殷涓的交通書信的言辭當中,發現武陵王也在其中屢被提及。”
桓溫皺了皺眉道:“殷涓這種人一向以風雅自尚,怎麼會跟武陵王這種沒什麼文化修養的人混在一起呢?”
郗超道:“這個卑職就不瞭解了。此外,殷涓是秘書監的著作郎,他可曾經是秘書監孫盛的手下呢。”
桓溫聽到這裡,瞪大了眼睛道:“嘉賓,你看這孫盛的《晉春秋》裡面的內容,會不會就是這殷涓所故意傳播出來的呢?”
郗超道:“明公高見,我也曾經這樣想過,可是一直也沒能找到什麼證據。至於這本《晉春秋》,孫盛一家人在這麼敏感的時候,肯定不敢隨便出示給外人的,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得知這本書的內容的,在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夠辦到。後來這本書在朝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藉此來打擊明公的聲望。”
桓溫疑慮道:“你說這件事主謀是誰呢?殷涓?司馬晞?”
郗超看了看四周之後,然後低聲道:“恐怕還有比他們兩人來頭很大的主。”
桓溫會意道:“嘉賓,這個你現在別說,讓我猜猜,等晚上咱們再談。你且先說一下袁真與燕國那邊有些什麼勾連吧!”
郗超道:“袁真這人可真不簡單哩,他不但與燕國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系,甚至就連苻秦,他也是一直與之有聯系的。可惜的是,我所能發現的信函基本上都是比較舊的,他們之間的最近的通訊函件都讓袁瑾給毀滅了。”
桓溫道:“豫州處於與燕、秦交界的戰略前沿,作為袁真來說,保住豫州就是保住他的政治生命,要是平時他與燕、秦兩寇虛與委蛇,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對袁真遲遲不能浚通石門水道一直疑慮重重,毛虎生不就生生地開通出了鉅野澤的三百裡的水道嗎?而且在袁真退兵的時候,秦軍不就地攻擊近在咫尺的袁真所部,而是遠道而來截擊我們的軍隊,根本無法以常理度之。此外,我們東部的主力在北伐的過程當中,無論進退都發生了連場大戰,而袁真所部卻幾乎都是進退自如,只是在我的嚴令之下才被迫在石門與慕容德軍發生了交鋒。因此,我非常懷疑袁真與燕、秦兩國都有不可告人的勾結和交易。嘉賓,你難道不能從這些來往的信函當中找到相關的證據嗎?”
郗超道:“城破的時候,袁瑾在急切中燒毀了大量的密件信函,很多的真相也就隨之被掩蓋了。不過,從那一大堆信函的灰燼裡面,也可以從中估計到袁家父子確實曾經做出了非常多的見不得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