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嫻公主得以全身而歸,這本該是件幸事,可問題是她被找到時只著一襲單衣,同時還與季國質子抱在一起,荒郊野嶺如此儀容,搜尋的侍衛們皆是大為所驚。雖太子當機立斷脫下自己的外袍裹住安嫻公主,並將兩人分開,可見到這一幕的人卻並非少數。
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為了不引起慌亂,皇帝盡力壓下了安嫻公主遇刺失蹤的訊息,可畢竟出動了大量護衛,因此也只好對外宣稱公主是在狩獵時不幸失足,以致與太子和二皇子走散。
黑衣人刺殺的事實被壓下,可季國質子與安嫻公主儀態不整孤身相處的訊息卻不脛而走,即便黎玖已經盡力在封口,這個訊息還是在小部分人中傳開了。
某些不利於公主名聲的訊息在逐漸發酵,好事者以己度人,皆是認定安嫻公主和季國的那位質子發生了一些什麼。
即便她身份尊貴,但在野外與人行不可言說之事,對於相對保守的黎國貴族而言,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於是乎,公主失德,聲名大降,這也在某種程度上損害了皇室的顏面。可以確定的是,安嫻公主的名聲在黎國的王公貴族中,已經完全落敗了。
很不巧,南瑄一行人也屬於這些“王公貴族”中的一部分。南瑄面色陰冷地聽完侍衛傳回來的訊息,心情由原本擔心黎玥安危的焦灼轉為難以言明的躁鬱。
季筠,又是季筠!
南瑄原本安放在扶手椅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血管暴起,額角青筋盤虯,他沒有說話,身邊的桌子卻遭了秧,南瑄一腳踹斷了桌腿,木屑飛濺,失去支撐的桌子傾斜而倒,桌面上的青瓷茶盞摔落在地,磕磕絆絆地滾動著,在一雙玄色長靴面前停下。
而傳遞訊息的侍衛則是恭身站在南瑄面前,小心打量,噤若寒蟬。
北庭眼眸下垂,低著眼瞧了一下腳邊的茶盞,又將視線轉向南瑄。
“你這又是何苦呢?與其在這裡大發雷霆,倒不如直接去安嫻公主面前問她,看看那些傳聞到底是真是假。”北庭心中嘆了一息,無奈道。
雖說他與南瑄相識不過數月,可南瑄對安嫻公主的感情著實太過顯眼,尤其是那日國宴的作態,真是叫人想看不見都難。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說破,北庭未見識過他們以前的相處,但自那日安嫻公主與南瑄爭吵過後,兩人的關系可是人盡皆知的冷淡疏離……
“呵,是真是假?”南瑄冷笑一聲,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一張臉在燭火下憤怒猙獰,他直直地盯著北庭,“你覺得是真是假?”
“這……”北庭被他的臉色駭了一瞬,他幹笑了幾聲,試圖緩解這種詭異的氣氛,“我又未曾見到當時的場面,哪裡知道是真是假……”
北庭的聲音漸漸低下,因為他發現自己說了這話之後,南瑄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我是說,那個,”北庭說到一半,自己停住了嘴,南瑄現在的樣子顯然是聽不進去勸告的話,而自己的任何一句都有可能會再刺激到他。
那傳話的侍衛還在他們面前站著,大氣不敢出一下,北庭默默地對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侍衛如釋重負般離去,腳步快得像是營帳中坐著什麼妖怪惡鬼一般。
南瑄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著,北庭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待著也是多餘,理了理衣袍離開,帳內只剩下南瑄一人,燭火將他的影子印在營帳上,滿室寂寥。
※※※
主帳附近,安嫻公主的營帳內,隨行的太醫拉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安嫻公主呼吸平穩地躺在床榻上,額頭覆著濕巾,翠蕪在她床前守著,隔一小會兒便取下額上溫熱的濕巾,將盆中的另一塊濕巾換上。
太醫恭敬地在皇帝和皇後面前躬身:“啟稟陛下,娘娘,公主殿下是寒氣入體以致發熱,但還好事先已經用冷敷之法緩解,微臣現在給殿下開幾味藥材,加水煎服即可。”
皇後急切地開口:“那安嫻現在……”
“殿下現在已無大礙。”太醫沒等皇後說完,善解人意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皇後捂著胸口舒了口氣,看向床上的黎玥,眼神柔和了幾分。
皇帝扶著她的肩膀,使了個眼色讓太醫退下,太醫將藥方交到皇後的侍女手中,帶著她一起退出營帳。
皇後和皇帝在營帳內站了一會,然後才回到主帳,皇帝命人喚來了黎瑾和黎玖,然後屏退侍從,營帳內只剩下他們四人。
皇後和皇帝坐在主位上,黎瑾跟在黎玖身邊,不知所措地站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