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面上猶豫起來:“可這不是在欺騙公主嗎,若是被發現了……若芷和公主是好友,直接告訴她也沒有關系……”
“母親!”李若雁聲音拔高:“你真的覺得以安嫻公主的身份,會因為這數月的交情而記在心裡?”
她斂去面上的哀色,語氣冰冷:“想要不失去,那就要想辦法守住。”
李夫人終於明白那種古怪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如今的若雁和以前那個羸弱的小姑娘根本看不出半分相似,她現在的眼裡滿是貪婪與野心,甚至連她姐姐的東西都想要去搶奪。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李夫人驟然想起前段時間來提親的白榜眼,老爺和他定下的是若雁的婚事,而她也從李奉常口中得知白許年是因為數月之前和若雁在梔橋驚鴻一瞥,難道……
她看了一眼李若雁:“若雁,你告訴我,那位白公子是不是喜歡的……”是若芷。
“母親,你只看到如今姐姐生了病,而我之前,卻一直都是過著這樣的日子。”李若雁抿緊了嘴,眼裡卻有什麼東西模糊發燙:“小時候,她在府裡四處亂竄的時候,我卻只能被困在椅子上,被婢女們守著,連跑兩步都是奢望;長大後,她跟著你們出入在皇宮,在王城中各個貴女圈子裡,而我呢,我被關在府裡頭,聞著那些難聞的藥味。”
“母親你知道嗎,其實我每次躺在床上,聞到草藥的味道薰滿這個房間的時候,都會懷疑我是不是再也起不來了,我的身子和神志,全都被困在了那些藥罐子裡。我去年正月頭一次出了門,我在梔橋上看到了白許年,我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他了!”
李若雁的語氣越來越激動,雙頰和眼眶都漲得通紅,李夫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猶豫逐漸變得沉寂,她的臉色越來越灰敗,像是倏然老了幾十歲,即便是華貴的脂粉首飾也無法掩蓋她的疲態。
她的嘴唇翕動著,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即便只是作為一位母親,她也是失職的,她偏愛體弱多病的小女兒,但女兒卻絲毫沒能理解她,甚至連她給她的愛,都成了她的負擔。
房間裡一片寂靜,李若雁看著母親的臉色變得慘白,有些慌亂起來,語氣也柔和了:“母親,我不是要怪你啊。”她將自己的腦袋靠在李夫人的肩上,聲音很輕:“我知道你很愛我,但我真的很羨慕姐姐,她可以做我不能做的事情,去我不能去的地方,喜歡……我不能喜歡的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暗淡:“母親,這是我和姐姐最像的時候了,哪怕這是在做夢,我都想做久一點……”
李夫人感覺到她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就像有千萬斤一樣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李夫人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等你姐姐好起來了,就把你們的身份全說開,好不好?”
李若雁靠著李夫人的肩,眼中閃過晦澀,與此同時,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
黎玥在翠蕪的攙扶下從馬車下來,李夫人和李若雁站在朱漆紅柱的大門前,身後跟著幾個低眉順目的丫鬟。
李夫人和李若雁一見到黎玥,恭敬地躬身行禮,齊齊道著“公主金安”。
黎玥將李夫人扶起,笑意盈盈的看著李若雁:“本宮聽說你前些日子定了親,才想起已有許久未見著你了,若雁近來可是太過忙碌?”
黎玥雖語氣平穩,卻不自覺地帶了些氣勢,身為皇帝最寵愛的公主,自是有種壓人一等的氣勢,李若雁有些心虛,卻又撒嬌似的垂下眼瞼,斂去眼眸中的虛意,癟著嘴道輕聲:“我前段時間病了,這幾日才好起來。”
她拉著黎玥的手,語氣軟軟的:“我這也是怕把病氣過給你嘛,公主你不會怪我罷?”
什麼病能讓一個身體強健的人病上好幾個月?
黎玥心裡笑了笑,也不再追著不放,李夫人只將她迎入府中,而後找了藉口給她們留出空間。
黎玥跟著李若雁進了她的院子,一進房門就覺得屋子裡的味道有些濃重,她仔細聞了聞,似乎是股藥味。聯想起李若雁在大門口和她說自己病了,黎玥便沒多問什麼,在屋子裡坐了下來。
剛坐定,淺秀木著臉給她端來茶盞和點心,倒茶的時候身子和黎玥靠的有些近了,她身上有種很好聞又略微熟悉的味道,黎玥想了想,覺著很像次在南王府吃的澆了桂花蜜的軟糕,可再去聞,卻又不像了。
她抬起頭看了幾眼淺秀,對方面容秀麗,姿容不似一般侍女,黎玥隨口問道:“你換了侍女嗎,以往去公主府的時候,你帶著的不是這個罷?”
李若雁端著茶水正要送入口中,手一頓,似是想了想:“以往去公主府的帶著的——你是說小萍啊,她現在是姐姐的侍女了。前些日子我覺著淺秀很合心意,就向姐姐討了過來,但想到淺秀是姐姐的貼身侍女,便把小萍換給她了。”
黎玥哦了一聲,將眼神從淺秀身上收了回來:“說起來,我都沒聽你提起過你還有姐姐呢。”
在黎玥的記憶中,李若雁很少主動和她提及自己的家事,她也沒去過問,對奉常府的情況不甚瞭解,唯一清楚的也就是李若雁在李府排行第二,以及她有幾個庶弟在學宮裡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