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郎聽完錢如意敘述天佑土司怎麼幫他的經過之後,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低聲道:“走吧。”語氣中非但沒有一絲高興,反而多了幾分抑鬱。
還在西南地的時候,胡大郎就表現的乖乖的。如今的樣子,錢如意只能更加確定他確實有事,但是卻是連猜測都無從猜測起來。
兩人從京都一路向金山縣去。走不多遠道路便十分難行起來,沿途的商旅們多半靠肩扛手提運送貨物,就算是有車馬的,也難以順利同行。
正因為如此沿途每逢道路相對平緩的之處,便會有車馬店。大宗的貨物,由人力翻山越嶺之後,再從車馬店裡租賃車馬前行。雖說每走一站都要頗豐周折,但是已經比單靠人力運送快得多了。
不過,因為玉匣關開關通商的原因,這道路雖然難行,但是已經比以前荒涼的時候好得太多了。
沿途原本並不起眼的村鎮,現在已經比原來不知道繁華了多少。
錢如意不由感嘆:“當年,我和陸師兄進京的時候,兜裡連一文錢的盤纏都沒有。一路上全靠乞討為生。”
胡大郎道:“你跟了他,當真也有些不合時宜。也難怪要吃苦。陸子峰那個人,實在是不懂得經營的很了。”
錢如意搖頭:“其實,那時候我們也不覺得辛苦。就算是這個時候回想起來,我和他夫妻一場,竟是沒有什麼時候比那個時候更恣意自在的了。”
她望著一戶軒門高戶:“當年我們走到此地,陸師兄曾做一副野鴨圖,合鎮子都沒人問津,就是被這家的老爺子買了去的。也不知,是那老爺子真的覺得陸師兄那副畫好,還是可憐我們。”
胡大郎聞言,徑直走了過去便拍起門來。
錢如意訝然道:“你這是做什麼?”
胡大郎道:“我忽然想看看陸子峰當年畫的野鴨圖。”
錢如意不由無奈起來:“咱們只管趕路,又何苦橫生枝節?”
胡大郎執拗道:“人生苦短,總應該偶爾也縱容自己任性一回。”
兩人正說著話,大門內響起一聲微響,緊接著開啟一條縫隙,一個老家院探頭出來,看見門外的二人,問道:“你們找誰?”
胡大郎拱手道:“老人家,我們從京都來,聽聞貴府老爺子收藏了一副絕世名畫,叫做《野鴨圖》。因此特來拜訪,以求觀瞻。”
那老家院冥思苦想:“什麼《野鴨圖》?這個我卻是不知道的。客人稍等,待我去問問。”
胡大郎點頭:“您請。”
那老家人去了片刻,回來將大門開啟半邊道:“好叫客人知道。我們家是沒有什麼《野鴨圖》的,不過早年我家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曾收得一副《鴻雁圖》,這麼許多年一直在中堂上掛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客人聽說的那幅?
那《鴻雁圖》可是有些來歷的呢。是當今的相國陸大人,還未出仕只是,途徑我們家門前,因為一時盤纏緊張,所以才做了此畫拿來售賣。是我家老太爺,看陸大人眉目豐郎,氣宇不凡,料定陸大人必定非池中之物,因此以高價收圖。如今那圖已經在我們家二十多年了。我們家大爺說了,客人要觀瞻的時候,儘管來看。可若是想要收走,縱然千金也是不肯的。”
胡大郎轉頭看向一旁的錢如意,不由哈哈大笑,指著錢如意道:“《野鴨圖》虧得你想得出來。”
錢如意道:“什麼鴻雁?不就是野鴨子麼?”
胡大郎還沒有開口,那老家院已經不樂意了:“這位娘子,你可不能這樣說。那可是陸大人的墨寶真跡,真真的鴻雁,可不是尋常的野鴨子能比的。你婦道人家不懂,可不敢亂說。要被人笑話的。”
錢如意一噎,默默翻了個白眼兒。
胡大郎道:“咱們既然來了,說不得去看看那幅畫兒,到底有什麼稀奇之處。”
“耶……”那老家人更加的不樂意了:“你這官人也是個不會說話的。先前我看你是個知書識禮的人,因此才替你向內稟報,替你探問,探問。如今怎麼忽然變成一副輕狂的樣子來?你們要是這個態度,那畫兒,我們家還真的不讓看了。”
胡大郎倒是也不糾纏:“罷罷罷,不讓看就算了。想必那陸子峰也畫不出什麼好畫兒來。”
“呔……”這下那老家院惱了,指著胡大郎氣得吹鬍子瞪眼:“你這哪裡來的狂生?竟敢這樣的侮辱我們陸大人。我們陸大人…
…我們陸大人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官。你走,你走。我家不與你這種輕狂之人來往。只當你今日未曾來過,我也未曾見過你。”
胡大郎反問道:“我要是不走呢?”
那老家人瞪眼道:“我拿大掃把劃拉走你。”
胡大郎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老家院怒目瞪著他:“你這人莫非失心瘋,好端端的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