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雲容見狀,眸中閃現過一絲苦澀。轉頭向屋子裡的侍女婆子們打手勢,示意她們跟著自己離開。
陸子峰這才回過神來,轉向她道:“你吩咐廚房,趕製些乾糧出來。我路上帶著。”
常雲容知道,這是他要支自己離開,頓時便十分委屈起來,沒好氣道:“不勞您開口,我也原本就要去的。”
陸子峰看見她眸中的委屈,伸手似乎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是伸到一半,又將手收回:“那你這就去吧。如今你身子不方便,多帶些人伺候。讓這些人都去吧。”
常雲容已經被氣紅了眼睛:“如今貴人在座,總不能都走了。”
“有我在,無妨。”
常雲容頓足:“你們都還愣著做什麼?跟我去廚房裡,為老爺準備乾糧。”
那些下人看見常雲容生氣起來,雖然不知就裡,但是一個個都噤若寒蟬,連腳步都放得格外輕,可見常雲容平日裡之家甚嚴。
片刻之間,一屋子人走得乾乾淨淨。
錢如意捧著茶杯,垂著眉眼:“你這又是何必?她如今重著身子,你何苦惹她?”
陸子峰緊走幾步,站在她的面前:“你回來了,還走麼?”不覺,聲音中已經充滿了苦澀。
“走。”
陸子峰眼眸中的光亮漸漸黯淡下來,頹然在旁邊的椅子裡坐下:“我明白,他讓你來是讓我死心的。”
錢如意嘆息道:“皇上是為你好,也是為我好。你心裡十分清楚的。”
陸子峰點頭。
兩人甚至彼此,以至於很多話不曾開口,卻也全都瞭然於胸,反而沒有什麼話說。
許久道:“雲容將你那兩個小妾給我看了。我覺得很好。你陸家子嗣單薄,你也不要太過挑剔的好。”
陸子峰道:“你因此才再不肯接受我對不對?”
“你知道不是。”
陸子峰道:“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你騙不了我。你外表柔弱,看似隨和如水,但其實,內裡霸道如火。”
錢如意的聲音陡然拔高:“你知道不是這樣,又何必自己糾纏,不肯堪破?要說霸道,難道只我一個人霸道麼?你捫心自問,你呢?難道你能容得下一個失貞的妻子麼?”
陸子峰猛然抬起頭來看向錢如意:“你明知道,卻為什麼還要那樣做?”
“我願意的麼?”錢如意也的情緒不由也激動起來,她這些年憋屈在心裡的委屈和憤恨,誰人能懂?她拍著自己的胸口:“陸子峰,你說這話不怕遭天打雷劈麼?是我願意將自己當成棋子,周旋於父子二人之間麼?你知道我的心裡多麼的難受?我時時刻刻想死。可是我不能死。”她大吼著:“這是為什麼?我為什麼不能死?你想過沒有?這是為什麼?”
陸子峰呲目欲裂:“那你為什麼不去死?”
錢如意知道,對於陸子峰來說,自己死了最好,可是真的從陸子峰的嘴裡聽到這句話,那打擊不亞於晴天霹靂,三伏天陡然被人澆了一頭冰水。
一瞬間,她愣怔在那裡,只有眼睛還死死的盯著陸子峰。
陸子峰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吼出了什麼,他的眼睛頓時紅了,眼淚泉湧一般的湧出來:“啊……”嚎啕大哭起來。
他在人前,一向是彬彬君子的形象,就算再落魄,再危難之時都沒有這樣失態過。一瞬間,錢如意也略略的找回了些神智:“我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非要將我從墳墓扒出來鞭屍呢?我自問,並沒有辜負你。你就不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麼?”
陸子峰哭了半響,這才漸漸的止住:“我並不是要將你扒出來鞭屍。夫妻本是一體,鞭打你,疼的還是我。我是心疼……”他說著,就要哭起來。
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下心緒,這才又接著道:“我只是心疼你。”
錢如意頓時潸然淚下:“我懂。”
試問這天底下,最懂錢如意的是誰?非陸子峰莫屬。
試問天底下最懂陸子峰的是誰?非錢如意莫屬。但是,知己卻並不見得會是好夫妻。這二人就是現實最好的寫證。因為懂得,便沒有世俗間痴兒女的糾纏。因為不糾纏,所以最終分道揚鑣。
錢如意那個時候,確實死了比或者容易。但她不死,除了因為不甘心自己就此受人欺負意外,還有為了成全陸子峰的原因在其中。
陸子峰兩手空空的到金山縣做官。連兵馬都衛善從周正那裡借來的。那樣的艱難境地,別說他連妻兒都護佑不住,他連自己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啊。
朝廷又催逼的緊,要是沒人從內瓦解周正的勢力。只怕陸子峰就算活著回來,也會落個玉石俱焚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