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看見十王街的兩旁一串串的燈籠。如今這十王街也早已熱鬧起來。昔日那些閒置
的往後府邸,如今都被胡大郎廢物利用。或是拿來賞人,或是拿來賣錢了。
十王街裡住著的,依舊非富即貴,只是早已不見了舊時人物的影子。
在長長的街道上,有一處很遠的距離都是漆黑一片。那是原來的北定候府。早一些的時候,這條街上的人家,十有八九蕭條敗落,只有零星的幾家依舊矗立。北定候府就是其中最輝煌的一座府邸。
這才幾年的時間,這府邸便成了這條街上最蕭條的地方。更迭起伏,竟然這樣的倉促無情。
“我好想讓這條街,再長一些,再長一些……”趙豐收呢喃著。但隨即,話音就消散在這處處上更的夜色裡。
錢如意黯然道:“走吧。”
趙豐收點了點頭。再次驅動了馬車前行。不過這一次走得卻十分的緩慢。
儘管如此,也是很快就到了陸家的門首。
錢如意下了車,站在那大門前抬頭觀望。她見過這座大門蕭條零落的時候,也見過後來被小七修繕的花紅柳綠的時候。如今,她再次站在這大門前,卻覺得那大門的情景,她看不懂了。明明很熟悉,內心裡卻已經相隔著十萬八千里,變得無比的陌生起來。
趙豐收將自己隱在車子的陰影裡,看著錢如意走上臺階去敲門。
錢如意轉頭望了他一眼,忽然覺得,趙豐收做了死士這件事,似乎也並不是太突兀。他的性格一向沉悶,本能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總是將自己放在被人忽略的地方。
她嘆息了一聲,轉身進了陸家的大門。
夜色中,陸家大宅點起了一排排燈籠,雖不見多奢華,可也井井有條。這是錢如意之前在這裡的時候,所沒有的氣象。錢如意骨子裡就是個鄉下女子,過日子嘛,只要能過得就行。其餘一概不講究。之前陸子峰只是個蓬門小吏,那樣的日子過過也還罷了。如今他已經是朝廷大員,家裡要是再沒有個體統,實在也是不像話的。
錢如意自問,她是沒有能力將一個偌大的府邸經營的這樣從容有條理的。
“貴人,這邊請。”給錢如意引路的婆子,躬身相請。
錢如意抬頭看了看前頭的正房主院:“你家奶奶不是應該在正房主院麼?”
那婆子並不認識錢如意的:“貴人有所不知。我們奶奶並不是我們家大人的原配夫人。因此不住正房。”
錢如意嘆息一聲:“這又是何苦?”
那婆子並不知道錢如意在嘆息什麼:“我們家奶奶最是知書識禮之人。不但那正房不肯住,那東院也是不肯去的。我們家大公子不在家。奶奶說,論理大公子應該住在東院。她如今只是住在上房院後頭的院子裡。要是這胎生了公子,將來西院留著請先生住的。
因此,您可別看我們家這宅子大,人口少。看上去空蕩,其實每一處都有用處。”
錢如意點頭:“你們奶奶是個有本事的人。”她早知道常雲容必定會是個好妻子,好主母。如今看了果然如此。當初她也曾住過這大宅院,可是別說別人了,她自己整日裡都覺得空蕩的厲害。那門房她倒是住了許久,後頭的院子她十天半個月裡都不去看一次。
要論居家的格局,錢如意比在常雲容面前,實在是慚愧的很了。
說話間,繞過旁邊的甬道,便來到住院後頭的三進院子門前。
只見門首掛著兩盞紅紗燈籠,照得門前暖意融融。院子裡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此情此景,便足以令漂泊之人瞬間溼了眼眶。這才是家該有的樣子啊。
她進了院子,這才發現常雲容正站在院子裡,指揮著幾個丫頭婆子也不知道在忙碌什麼。看見錢如意進來,她愣了愣,而後回過神來,緊走幾步,提裙就要下跪行大禮。
錢如意連忙將她扶住:“你如今這樣笨重的身子,這是做什麼?”說話間,眼睛依然不由自主看向她凸起的肚腹。
常雲容道:“您要來的資訊,婢妾才剛剛知道,因此連忙的收拾起來。才說要去門口迎您的,誰知您竟然已經來了,婢妾有罪。”
錢如意道:“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必這樣。我也不瞞你,是陸大人不放心你們母子,因此求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這才要我來看顧著些。我也做不得什麼,只是在你不方便的時候,替你多留心這些罷了。”
常雲容拉著錢如意的手:“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錢如意知道她七竅玲瓏,笑道:“等你生產了,坐完月子,我還是要走的。”
常雲容黯然道:“竟是真的回不去了麼?”
錢如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笑道:“我一路走來,只見你把這樣大的宅子收拾的井井有條,就知道當初我託付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