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抬起頭,望著錢如意,天真道:“姑姑,你叫錯了。這是我爹,不是你爹。”
錢五郎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保持著那眯眼上望的姿勢,愣愣的回不過神兒來。
錢如意將手裡的碗塞進珠兒的懷裡,伸出雙手來去扶錢五郎。
錢五郎回過神來,雙腳一軟,非但沒有站起來,反而一跤跌坐在了地上。錢如意也跟著被他牽連的,撲通一聲跪在旁邊。她望著錢五郎:“爹啊,我是如意。”
錢五郎羞愧的別開頭,衝她擺了擺手:“別說了。別說了。我不是你爹啊,我不配……”
“你說什麼呢?要不是你也不會有我啊。”
珠兒在一旁瞪著眼睛看著,有些不明所以。
“哎呦,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不小心,偌大個人了,竟然還摔跤。”珠兒的娘從大門外看見了,一路大呼小叫的就跑了進來。
在她的攙扶下,才算將錢五郎給扶起來了。要不然,單憑錢如意一個人,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珠兒看看錢如意,又看看錢五郎,向自己的娘道:“娘,姑姑管我爹,也叫爹。”
“胡說什麼呢?小孩子家家的一邊兒玩兒去。”那婦人根本就不信。
珠兒一本正經道:“真的。”
那婦人看向錢如意,再看看錢五郎:“什麼意思?”
錢五郎指了指錢如意:“我先頭的閨女。”
那婦人一愣,許久道:“這麼回事啊。”
一時間,院子裡寂靜一片,大人們誰都不說話,珠兒一手拿著麥芽糖,一手抱著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莫名其妙。
忽然,那婦人一拍大腿:“得,既然是一家人,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那灶也不用壘了。都家去。有爹有孃的,怎麼能讓別人養著呢?家去,家去。”她說著招呼錢如意和她一起走。
錢如意原本對這個婦人快人快語的直爽性子還挺喜歡的,這時候知道她是自己的後媽之後,頓時心裡就不是滋味了。她可沒忘記,這婦人將她的親孃給賣了。且別說葛六女對錢如意怎麼樣。就算她天天打著錢如意玩兒,那也是錢如意的親孃。母女們,骨肉相連,一榮俱榮,一辱俱辱,這是割捨不斷,也無可奈何的事。
因此,錢如意頓時就冷下了臉色:“你也想將我賣了麼?”
那婦人愣住,錢五郎則一臉的愧疚,抬起手來,啪的一聲就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如意啊,是爹當年糊塗,不該聽了你孃的
話,辦出那糊塗的事來。你心裡有怨氣,爹知道。”說著又要打。
“爹……”錢如意一把抓住錢五郎的手:“我不是為我自己。我問你,我娘呢?我娘去哪兒了?”
錢五郎本來滿臉愧疚,聽見錢如意的話,頓時便憤怒起來:“不要提那個眼皮子淺的東西了。她害的咱們家破人亡,看我窮了,填不起她的孃家,自己夾著僅有的幾個錢兒跑了。”
錢如意一怔,她做夢也沒想到錢五郎會是這樣一個說辭:“跑了?”
錢五郎道:“那還有假?你娘什麼樣的德行,你還不清楚麼?她心裡只有她的兄弟孃家,哪裡有過咱們爺兒幾個?也是我之前,不知道怎麼就鬼迷心竅了,總以為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比咱們莊戶人家有見識。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到後來,她跑了,我才幡然醒悟啊。可是……”錢五郎的眼圈紅了:“晚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錢如意本來是不信錢五郎的話的,可是聽錢五郎這樣一說,不由得也信了三分,葛六女的德行,就像錢五郎說的那樣,錢如意是十分清楚的。實在是自私的出奇。自己娃兒挑著單,她能把簇新的棉衣送給她孃家。自己娃兒娶不上媳婦,她能買房子買地送給她孃家。
而且一向以大家閨秀的身份自居,倨傲的很。
這一邊是爹,一邊是娘,錢如意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這時,那婦人反應過來:“哎呀,閨女啊,你莫非以為你娘是我給賣了的?”
錢如意看向她,沒有說話,預設。
那婦人頓時哭笑不得:“不是我後來的非要說嘴。你那個娘真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最奇葩的一個人。當初,她和你爹都在李家做工。你娘那個人,我不說你想必也知道。她做得一手好繡活兒。正巧我們家二小姐要出嫁,找繡娘呢。就找著她了。
你娘說了,繡孃的手要保養著才能做出好活兒來。不然粗糙了容易把緞子面兒刮毛了。因此,主家派我去幫你家幹雜活兒。洗衣服做飯,灑掃庭院,沒有我不幹的。
你娘看我能幹,身體好。就求了主家,讓我給你爹當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