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瞟了她一眼,眼神微微一迷:“沒看出來,黃豆大的一個人兒,還是個能壓得住衣裳的。等賣你的時候,我要定你了。我也不指著你接客,就往門口放個臺子,把你往上頭一放。保管關內八百里的男人,都被你那一身騷味兒給招來。”
錢如意翻了她一個白眼兒,將蔑視發揮到淋漓盡致。
那婦人頓時撫掌大笑,以為自己得意:“瞧這眼皮兒翻的,忒是俊俏。”
錢如意道:“你今天來,是專程陪我拌嘴的麼?”
那婦人這才想起正經差事來:“哎呀,一看見你我就把正事給忘了。實在是你這丫頭太過有趣,很是合我的胃口。罷了,罷了。
等賣你的時候,我也不要你去門口攬客了,到時候就收你做個幹閨女,將來等我死了,就把醉春樓給你。到了那時,咱們醉春樓一定會成為關內第一大窯子。”
錢如意聞言,簡直哭笑不得:“你的志氣還挺高。”
“那是,不要小瞧咱們做表字的。這表字要是做得好,那可也了不起的很呢。你沒聽說過《秦淮八豔》吧?那才是咱們窯姐兒該有的樣子。”
“哦。”錢如意淡淡的應了一聲:“你怎麼知道《秦淮八豔》的?那不是在京城傳說的麼?什麼時候傳到這裡了?”
“呦,看不出啊。你還是個見過識廣的。莫非你原來也是和咱們一個行當的?”
“呸,你娘才是和你一個行當的。”錢如意啐了她一口。
那婦人頓時笑起來:“真讓你說著了。我這窯姐兒確實是家傳的。”
這般恬不知恥的境界,錢如意自愧弗如。
那婦人接著道:“要說那《秦淮八豔》的典故,出處是哪裡,我是不知道的。不過,你要想聽的時候,等你到了咱們家的時候。
你娘我帶你去金山縣勾欄市坊聽去。我還打算著,什麼時候空了,去那裡也開個窯子去。我也不用咱們關內的女孩子,就去那夏侯墓,買上幾十個胡娘,開個異域風情的窯子。”
錢如意意外道:“你說什麼?”這婦人的每一句話她都能聽懂,每一個地名她也熟知。偏偏組合在一起,錢如意就有些意外的很了。什麼時候,金山小縣,這樣的出名了?
“呦,你還不知道呢?”那婦人說著,壓低了嗓音,湊到錢如意耳邊道:“那金山縣經略司的陸大人,傳說有仙人護佑的,可是了不得的很。傳說他上能通天,下能入地,就連那面目都能隨意變幻。以前,誰知道金山縣是什麼地方啊。這才一年不到,你再問問,看看關內還有不知道金山縣的人沒有?”
錢如意心中悲喜摻半:“果然如同你說的這樣麼?”
那婦人的神情越發的興奮,眼眸中都是亮晶晶的:“千真萬確的。”說完見錢如意表情複雜:“你還不信怎麼地?等你到了咱們家,為娘我帶你去看。”她三句話不離為娘,越說越順嘴了。
錢如意不解道:“你怎麼就篤定了我一定會被賣掉呢?”
那婦人笑道:“妮子,你太生嫩了些。我實話和你說了吧。但凡被送上宴席的女人,從來沒有還被男人留下的。你這副模樣,將來不管到了誰家,都是會被主母忌憚的。螻蟻尚且貪生,你最後要想活著,也只好和我歸於一處。你敢不敢和我打賭?”
錢如意心頭一片的冰涼:“我還真的不敢。萬一把你得罪了,日後你須要指教我。我可受不了。”不是她自賤,而是此時她只覺得自己此行多半快要達成目的了。她已然是無顏再回家鄉,倘有餘生,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流落何方。
那婦人伸手將她摟住:“哎呀我的心肝兒。你放心,就衝你和我這樣的投緣,以後不管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望著你,一旦你需要的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趕過去,把你買出來。”
錢如意竟然被這個婦人打動:“那就多謝了。只是……”錢如意既然被她感動,頓時便有些替她擔憂:“你見誰都這樣直言不諱麼?”
婦人笑道:“哪有?我又不是傻子。”
錢如意道:“那你是聽到什麼關於我的風言風語了麼?因此才敢一見我就對我說這些?”
婦人道:“風言風語倒不至於。只是我那裡人多嘴雜,不小心聽到一些罷了。等你以後到了咱們家裡的時候,我再和你細說。”
錢如意見她忽然收住話頭,知道她這種人,但凡礙著事兒的,必然是不會多說的。因此也就不再詢問。
那婦人摟著錢如意:“你會唱曲兒嗎?”
錢如意笑道:“看家的本領。”
那婦人越發的滿意:“看來我必是要賺了的。”因此又問道:“你會跳舞麼?”
錢如意搖頭:“別說跳舞,緊走兩步都喘成牛。”
“哈哈哈……”那婦人大笑:“你這丫頭,講話倒是有趣。就憑這個,也不怕沒飯吃的。罷了,多得我也不問了。我只交代你兩句宴席上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