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伸長脖子,好不容易才把噎在嗓子眼兒的食物嚥下去:“我那時候可討厭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說你小時候怎麼就那麼事兒精,那麼愛告狀。每次都讓趙豐收捱打。”
趙大妹道:“誰讓你不領我玩兒?”
“天地良心,就你那討人嫌的樣子,傻子才和你玩兒。”
兩人一邊吃,一邊說。錢如意吃完一個饅頭,伸手又要去拿。趙大妹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手:“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壞肚子了。”
錢如意滿不在乎道:“沒事。難得今天胃口好。”
趙大妹對此嗤之以鼻:“你自己什麼德行,自己不知道麼?那次不是吃東西,吃一半自己就不吃了。說吃多了就會鬧肚子。你還說我討人嫌,你拿著東西不吃,讓人眼饞的樣子才真的討人嫌呢?自己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還不知道,我哥傻,你比我哥還傻。”
錢如意一怔:“我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
“你以為呢?要不然,幹啥所有人都看你不順眼?”趙大妹說完,轉身向外走。
錢如意還真的從來都沒想明白過這件事。當年她是有很多毛病,可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全村人都孤立她的理由啊。她追著趙大妹:“你把話說清楚。我又沒抱著他們家孩子跳井,怎麼就得罪他們了?”
趙大妹回頭望著她:“我的姑奶奶,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別人家都餓的提不起來褲子,你整天拿一塊點心繞世界抖摟,還不許別人眼紅麼?”
錢如意怔住:“眼紅?”
趙大妹看著她,搖了搖頭:“你呀,也不知道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才能修到這輩子的福氣。”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頭傳來嘈雜喧譁之聲。
錢如意畢竟是心裡有事的,頓時就像驚弓之鳥一樣緊張起來。趙大妹拍了拍她的手:“我去看看。”
錢如意道:“我也去。”卻又不敢走在前頭,只牽著趙大妹的衣角躲在她身後。
趙大妹道:“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果然不假。以前都是我想牽著你的衣角,現在輪到你來牽我的衣角了。不過,你命好,我像你那樣小氣,願意讓你牽著。”
錢如意不敢靠前,卻又心裡發急,催促道:“快走,快走,那麼多的廢話。”
兩人來到門口,只見孫氏的兒子正在門口張望。趙大妹向他招手:“狗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狗子跑過來道:“聽說是咱們家陸先生去檢點兵馬了。”
“檢點兵馬?”錢如意心裡更加的忐忑:“好好的,檢點兵馬做什麼?”
狗子道:“那誰知道,只好等咱們家先生回來,您自己問一問。要叫我看,一定是咱們家先生,看那些大兵們整天吃飽了沒事幹,閒得難受。將他們叫起來,操練,操練。金二哥可是說了,那兵馬都是要練的,不然臨到了戰場上,要吃虧的。”
趙大妹向那孩子擺手:“玩兒去吧。不過可別光顧著玩兒了,記得看好咱們的家門。要是讓外人闖進來,我讓你娘剝了你的皮。”
狗子點頭:“知道的。我師父說了,我要是連門都看不好,他就不認我當徒弟了。我還想跟著我師父學功夫,將來像北定候一樣,保家衛國呢。我要打得那些外邦,屁滾尿流。”
趙大妹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有志氣,是個好孩子。”而後拉著錢如意往回走。
錢如意道:“狗子的師父是誰?金二哥又是誰?”
趙大妹訝然的看著她:“不是吧?我的奶奶呦,別的你不知道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家裡的事都不知道呢?”
錢如意還真不知道。她做慣了甩手掌櫃,一向什麼事都不過問。這雖然是她的家,可她似乎已經讓自己活的超然物外了。
趙大妹道:“狗子一向和我哥住在外頭的小房裡,就拜我哥為師了。金二哥不就是金德篆那孩子麼?如今那哥兒倆,在聽風樓說書,一日裡也有許多進項,不獨狗子喊他們一聲哥,這滿金山縣裡的貧苦人家,誰見了不喊他們一聲哥呢?咱們金山縣天寒地薄,所說現在的日子比咱們小時候好了很多,可還是有很多人,衣食無著。像那弟兄兩個那樣大的,又能賺錢的,誰不羨慕呢?”
她說著,語氣中不覺也帶起了羨慕之意。
錢如意道:“難道你也羨慕麼?”
“那可不。要是我也會說書,又何至於……”她說到這裡,止住了話頭,擺了擺手:“不說了。”
錢如意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雖然知道還是不問的好,可鬼使神差的還是問了一句:“我記得,你之前是有了身孕的,怎麼忽然又成了那樣悽慘的模樣,幾乎連命都要沒了。”
趙大妹看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錢如意也不強求:“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就是隨口一問。”
趙大妹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總歸是我命不好,命中沒有孩子緣分。原本我打算著,就算那孩子是個野種,不知道親爹是誰,可也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是我的親生孩子。有了他,我往後半輩子也有個盼頭。誰知,我爹讓我娘來問我要錢,我沒給。他便支使我娘四處說我肚子裡懷的是土匪的孽種,是小土匪。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也知道,咱們村很多人都是死在土匪的手上,我又是個低賤的女人。被拖在村裡的磨坊前,打了一頓,孩子也沒保住。我生著病,也沒人照顧。我爬到我哥門前,求他救我。是我哥告訴我你回來了,讓我去求你。
她說我造下的口業太重,這是咎由自取。如果你肯原諒我,我就活。如果你不肯原諒我,我也不應該有臉活在世上。後來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了。”
錢如意意外道:“這話真的是趙豐收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