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伸手接過身後七嫂遞過來的厚衣服,披在她身上:“我是阿青啊。這樣冷的天,要不你先跟我們回去?”
王氏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阿青是誰,搖了搖頭道:“我要在這裡陪著我的孩子。他一定很冷,一定很餓,一定……”王氏的嗓子一啞,又要哭起來。
阿青連忙道:“好吧,好吧。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只是不要再哭了,你這樣的哭法,身體會受不了的。”
王氏垂下頭去,呆楞的看著身上忽然多出來的衣服,抬手就要拿下來。阿青捉住她冰涼的手:“你幹嘛呀?這樣冷的天,你會被
凍死的。”
“我兒子……冷……”
阿青怔住:“他死了。死了就不知道冷了。”
“死了……真的就不知道冷了嗎?那他還會不會餓?”
阿青搖頭:“不會。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樣啊……”王氏似乎忽然放心下什麼,又似乎萬年俱灰,連聲音都是空靈的,有氣無力的。
阿青轉頭看向七嫂和錢如意。
這樣冷的天,王氏又是這樣一副神魂恍惚的樣子,要是將她獨自留在這裡,非出事不可。
錢如意道:“要不,咱們倆在這兒陪著她吧,她也怪可憐的。”
七嫂聞言:“那可不行,你身子弱,怎麼能受得了這夜裡的寒?要不這樣,你回去,照看著孩子,我和阿青在這裡陪著王氏。”
阿青擺手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了,你倆都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了。”
七嫂看看錢如意,錢如意搖頭:“不行,我拖著你們來的。怎麼能把你自己放在這裡呢?”她轉頭推著七嫂:“嫂子,你回去吧。有你在,兩個孩子我才放心。你也知道,我幹什麼都不中用,這黑天半夜的又冷,不得熬點兒薑湯什麼的?你就不怕我把灶房給燒了?”
七嫂聽了,這才走了。
錢如意和阿青將她送到側院門口,這才雙雙回去,陪著王氏。
雪越下越大,鋪天蓋地眨眼就在地上蓋上一層雪白。那王氏只管僵坐在孩子身邊,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彷彿無知無覺的泥塑木
雕一般。錢如意和阿青,抻著個布單子替她當風雪,要不然,一夜過後,只怕她就和孩子一起被雪埋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衛善升堂。
夜裡的守衛,連同差役都被王氏的悲傷和掘強給驚的動容了。
就連那衛善都被感動了。升堂第一事就是給那鄭氏先定了個謀殺庶子之罪。那鄭氏已死,其實不管什麼罪名都是對她沒什麼用處的。
儘管如此,王氏已然彷彿忽然間心願得逞,緊接著向後一倒,失去了知覺。錢如意連忙和阿青一起將她揹回去,灌了一碗濃濃的薑湯,又用厚被子捂著,好一會兒那王氏才活了過來。
阿青感慨道:“可惜便宜了那鄭氏,竟然就先死了。”
七嫂也跟著含恨:“那樣一個毒婦,死了倒是便宜了她了。”
錢如意也是覺得遺憾。鄭氏將一個好好的孩子,活生生餓死,當真是比蛇蠍還毒。就那樣嚇死了,真的是便宜她了。世間多少這
樣的事情,惡人雖死,卻給活著的人留下不可磨滅的傷害。倘若真的有陰曹地府,那該多好。
七嫂見錢如意閉口不言,若有所思,以為她昨夜凍著了,又或者熬夜傷了身體。連忙走過來檢視她的情形:“如意,你沒事吧?”
錢如意吸了吸鼻子,有些塞:“估計受了些風寒,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七嫂道:“見你呆呆的不說話,嚇死我了。”
錢如意道:“我在想一件頂要緊的事情。”
“什麼事?”
“你看看那鄭氏,全不將天理人倫放在眼中,將人命看的如同草芥一般。我想,有個什麼法子,讓那惡人作惡的時候,有所忌憚。或許這世間就會少了許多了罪惡。”
七嫂道:“你想的倒是好的,可也就想一想罷了。朝廷老爺都沒有辦法的事,咱們能有什麼辦法?”
錢如意拉著她道:“我想尋個地方,蓋個閻王殿。”
“咦……”七嫂一顫:“你胡說八道什麼?哪有蓋閻王殿的?”
錢如意道:“怎麼不行了?那別的大羅神仙都有人供養,閻王爺也是神仙,怎麼就不能被人供養了?”
七嫂緊張道:“你瘋了吧,那閻王爺其實凡人能拿來說道的,快閉嘴。”說完匆匆的走了。片刻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進來,招呼阿青道:“你也快去喝一些吧。凍了一夜,好歹驅驅身上的寒氣。”
阿青答應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