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如意轉頭望去,只見周玉郎不知何時站在元寶河旁邊的一塊高地上出神。
大約是錢如意忽然回頭的動作將他飄走的神思驚回,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向錢如意投來一瞥。
四目相對,竟然波瀾不驚。似乎在各自的眼中,對方只是這河邊無上秋色中的一景。
錢如意一笑,往日看見周玉郎時,心頭的煩躁如煙而逝。說起來,周玉郎於她,不過生命中一個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她那莫名其妙的心緒,實在無厘頭的很。
周玉郎大約沒想到一向橫眉豎眼的錢如意,會忽然對著自己笑,他眉頭一簇:“你怎麼了?吃錯藥了?”
錢如意道:“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意思?”周玉郎索性向她這邊走來。
錢如意坦然道:“就是沒什麼意思。”
周玉郎和她並肩而立:“你這人無趣的很,講話雲山霧罩的,打量誰都有功夫陪著你東拉西扯嗎?”
錢如意反唇相譏:“你這人也不強,遊手好閒,任性妄為。我不得不說,有錢真好。”
周玉郎轉頭睨著她:“你一向這樣說話嗎?”沒辦法,他個子足足比錢如意高出多半個頭來,想要看著她的眼睛說話,就得垂下眼皮。
錢如意眼皮一掀:“我自出孃胎就是這樣。”誰讓她矮呢,只得掀著眼皮向上瞧。
周玉郎眼眸一迷,似笑非笑:“你這樣講話,日後容易捱打。”
“不勞費心。”錢如意伸手去折蘆葦花。
周玉郎順手幫她:“你這副德性,像極了一個人。”
“誰?”
“陸子峰。”
“……”錢如意抬頭看了周玉郎一眼,只見他面色如常,剛才的話似乎真的只是隨便說說的。
“怎麼不說話了?”周玉郎胳膊長,採集蘆花的速度很快,他將一大簇蘆花塞進錢如意的籃子裡,挑著眉毛望著她:“被我說著了對不對?你說你生來就是這樣,那麼你倆誰學的誰呢?”
“無聊。”
“陸子峰六歲就跟在衛山長身邊,你覺得他學問如何?”
錢如意不語。她嘴巴厲害,並不代表她喜歡八卦。更不代表她會輕易和一個不熟悉的人談論一個熟人。
周玉郎卻並不打算放棄這個話題,接著道:“那葛世文資質平庸,連他都能考中秀才,你覺得陸子峰考不上嗎?可他至今仍然是個白身,這是為什麼呢?”
錢如意轉到別處去採蘆葦。周玉郎跟在她身後:“以陸子峰的才學,就算不想出仕,在這山野之間擇一佳人,悠哉悠哉並不是什麼難事吧?可他為什麼不呢?”
錢如意又走開兩步。
周玉郎接著道:“還有個有趣的事情,我心裡甚是疑惑……”
錢如意忍無可忍了:“你是《十萬個為什麼》嗎?你想知道的這些問題,直接去問陸師兄不就行了?以你的家世,你要是張口,他編都要編個理由給你的,何必來問我這個連鄰居都算不上的旁人呢?”
“你是旁人?”周玉郎眉峰一挑:“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可不是天天都有好心情,來管旁人的閒事的。倘若錯過了今日,你可不要後悔。”
“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子峰不出、不仕、不娶,你不俯、不就、不嫁;當人都是瞎子、痴子麼?”
錢如意目瞪口呆:“我……和陸師兄?”而後她翻個白眼:“有病。”看看蘆花采的差不多了,轉身便走。
周玉郎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大男大女,這是十分唐突不禮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