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照著她以往的性格,她突然醒悟過來,趙豐收又和自己說話了,大約也是因為她那個秀才舅舅。她早就跑去當面質問他了。
可現在,雖然心裡很難受,但她真心覺得沒必要。
“愣著幹啥呢?我和你說話沒聽見怎麼地?”
突兀的一聲,錢如意這才回過神來。發現錢五郎不知何時站在自己面前:“爹,你回來了?”
錢五郎紅光滿面,看得出心情十分愉悅:“你爺呢?你奶呢?”
錢如意如實道:“爺爺進城裡找四伯去了,奶奶串門兒去了。”
錢五郎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兒,終是沒忍住心頭的興奮,向錢如意道:“咱家以後,說不定也能出個秀才呢,到那時你可就是官家小姐了。”說著,忍不住呵呵笑起來。
錢如意在心中翻個白眼兒:“爹,秀才不是官。”
“那咋不是呢?那可是正經的功名,縣裡都免賦稅的。那一年可不少糧食呢。還不用出官家的工,又省一個勞力。裡外裡就不老少了。”
錢如意和父母的感情單淡薄,也不想知道錢五郎說的到底怎麼回事,進灶房端午飯去了。
錢五郎是步行從葛家村回來的,正飢渴。看見錢如意端出了飯菜,又知道老爺子不在家,所以自顧上桌去盛了一碗玉米粥來喝。
在鄉下,家裡一切資源,包括吃食都會盡著主要勞力先吃。這是生存所需。就算家有高堂老母,成年的兒子也是可以先於母親上桌吃飯的。
況且一家人,原本就沒有那麼多講究。
但是,錢五郎和老爺子是又分了一次家的。現在父子分別單過。這是其一。
其二,只見錢五郎喝了兩口玉米粥之後,皺起眉頭咋吧了一下嘴。一臉嫌棄:“這棒子麵糊糊還真的沒有細米白麵好吃。”
錢如意在一旁,也不支聲。
人常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本是人之常情。可是錢五郎轉變的也太快了些。
他掏空家底兒去巴結岳家,也不過才在岳家吃了幾頓飯而已,這就嫌棄起自己老母親家裡的粗茶淡飯。
錢如意在心裡訝異,以前她都沒發現,原來錢五郎也是個淺薄的人。
錢五郎皺著眉頭把那碗玉米粥喝完。正好這時奶奶從外頭回來。她看見錢五郎還是很高興的,左右看了看不見葛六女和小九,於是問道:“九娃呢?”
錢五郎因為被食物打擊有些懨懨的表情,頓時又煥發了光彩,喜滋滋,迫不及待道:“娘,告訴您一個大好事。我岳父辦了個家學,要留九娃在家學裡唸書呢。您說這是多大的好事啊。我看咱九娃又是伶俐的。
老話說得好,外甥仿舅。說不得咱老錢家也要出個秀才老爺了。”
奶奶頓時也高興起來:“有這好事?”
錢五郎忙不迭的點頭:“是呢,是呢,千真萬確。不光咱九娃有書讀。我岳父——葛老爺,看我平日裡除了種地,也沒個別的事情做,讓我去給他餵馬。活兒不重,還管單棉衣裳,一天三頓的白麵饅頭。吃的菜裡頓頓都有香油。”
奶奶聽的一怔。
錢五郎接著道:“那二太太也是好人,體恤咱家艱難,給你兒媳婦尋了個針線上的活兒。也管飯,也有工錢的。我算著,我們倆要是好好幹上一年,就能風風光光給七娃娶上媳婦了。”
他說到小七的時候,語氣略略黯淡了一些。
錢如意心中略略好受了些,最起碼錢五郎還知道自己是個父親。
奶奶已然嚴肅了臉色:“雖說以咱家現在的光景,你岳家也是好意,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太妥當。可是,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實在想不出哪裡不妥。不如這樣,等你爹回來,你和他說說?”
錢五郎果斷道:“不用,這等好事,我爹一定高興還來不及呢。也就是您,長日裡操心慣了的,凡事都前怕狼後怕虎的。那是我岳家,又是出了秀才老爺的。在沒有比他們知情知禮的人家,您不用多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