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暑氣燻蒸,即便換上最輕薄的衣衫,躲在最濃密的樹蔭之下,仍叫人熱的透不過氣來。
雲棠打了盆深井裡的水,簡單洗了洗臉,這才覺得清爽了一些。
臉還未擦幹,就見戴雨匆匆趕來,她本就微胖,行動起來更加汗意淋漓,臉蛋紅撲撲的,“雲棠,你們家裴大人來了,這天實在是熱,把他熱的臉紅脖子粗的。”又噗嗤一笑,“你去看看就知道。”
雲棠佯裝生氣,瞪了她一眼,幾下擦幹臉頰,直接迎了出去,就是前日,禮部把他們成親的日子給定下來了,便是今年九月初七,速喜之日,天又涼爽,最適合辦喜事。
九月初七,倒也沒幾個月了,比李連的婚事還要早,畢竟那是皇子娶親,禮儀陣仗自然要精心準備。
相比之下,雲棠與裴鳳章的婚事就顯得倉促了一些,不過她倒也沒什麼,她想要的,不過就是找個能尊重她的人,踏踏實實過自己的日子。
她已經做好了待嫁的準備,這些日子也在漸漸將手頭的活計過渡給戚羅敷,再培養著戴雨,她走了,她也能幫戚羅敷處理好宮正司的事。
宮正司……她還是捨不得的,這時代能叫女子出人頭地的地方並不多,六局一司算是一處。
可捨不得也得舍,路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
瞧見站在遠處的裴鳳章,果然面色有些發紅,時不時喘著粗氣,很不好受的樣子。
連忙走上前去,“這大晌午的,你身子本就不好,何必要到這來?”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帕子,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
裴鳳章受寵若驚,臉更有些發紅,“之前你不是問我劉伯遠麼?前幾日下早朝的時候我與他說了,他今日當值,白日怕不好帶你進去,今晚你下值的時候直接去找他就是了。”
“怎麼,你不去?”若是他不去,她自己去見個不太熟的男人倒有些尷尬。
裴鳳章搖了搖頭,“本想陪你去來著,可昨日天熱,我幾乎一晚都沒睡,今日實在是睏倦的不行,就偷個懶,不陪你去了,雲棠,你可莫怪我。”
見他那模樣,雲棠也有些愧疚,他若不是實在難受,也不會如此推脫,“自然不會怪你,難受的厲害麼?要不要找太醫看看?”
“那倒不必,你不用擔心我,我這人從小怕熱。”捏捏衣襟,“這朝服也是太悶,待我回去拿涼水擦擦身子,換身衣服,再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今日伯遠有時間,你就自己去吧,不用不好意思,我與他很熟,我已與他說好,叫你自己去看就好,不要他打攪。”
雲棠也不疑有他,感念他心細如發,“好,那你早些回去,實在不成就耽誤一天,回去好好歇一歇,你身子不好,陛下自然也不會怪你。”
“嗯,我聽你的……”指了指雲棠手心裡剛給他擦過汗的帕子,“雲棠,你這帕子也髒了,送我可好?”
雲棠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從未送過他什麼東西,姑娘家若是喜歡了一個男子,自然就會時不時做些小物件兒送給對方,雖說她不是因為傾慕他才嫁給他,可這樣也著實是說不過去了,看看手中的帕子,那上面的蘭花也不是自己繡的,朝他一遞,“這帕子你先拿著,是給你今日擦汗的,不算送,待哪日我給你親自繡一方,不過我針線活實在不好,你不嫌棄就成。”
裴鳳章稍一愣怔,昔日被皇帝親自褒獎的才子竟笑的有些呆傻,撓了撓後腦勺,“好……我等著,只要是你親手做的,我都視若珍寶,今日是,以後更是……”
他說的是真心話,可也有些膩歪,雲棠低垂了頭,“好啦,你且等著吧……要是繡成,恐怕也要些時日,我手頭還有活,你先回吧?”
她的模樣含羞帶怯,裴鳳章一時看的呆了,只覺得緣分奇妙,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要娶她為妻,甜蜜湧上心頭,只道了聲好,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雲棠一下值就去了史館,劉伯遠果然在那等她。
劉伯遠是探花,年紀倒是比裴鳳章大了一些,看起來三十出頭,對人謙卑有禮,把雲棠帶到藏本朝史書的屋子,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