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爺,子虛大哥……曾遇到那人……”
谷夏莞爾一笑,“算你伶俐,那人我一直知道是誰。”他知道,她問的是那日他帶她靈魂出竅,他給她講的賈子虛的故事。
“是誰?”
“是當時再度被立為太子的李顯,後來的中宗皇帝,燻龍腦香,戴綠奇楠,是他一生都有的習慣。”
他如何知道?這事有些怪異,不過雲棠沒去詢問,透過層層迷霧,她有些模糊的猜測,且想要自己將之一點一點的撥開了……
“怪不得,你說那人要他講的是關於一個母親和兒子的故事……彼時的中宗皇帝再次為太子,必是要與武後建立親密關系的。”
“然這中間還有處插曲,彼時似是沒有用處,今日卻是需要深思。”
“哦?”
“子虛說,那故事本是個母慈子孝的好故事,卻有一人在他的耳邊告訴他,要換了故事,其實是母親奪了兒子的一切,取而代之……他們以為子虛不過是個什麼也不懂的瞎子,卻不知他比他們還要明白。”
“看來此人便是想以子虛大哥的故事激怒武後,藉此機會陷害中宗皇帝。”
谷夏轉過身去,叫人看不見他面上神色,“中宗皇帝是有野心,可他的野心是忍耐而沉默的,可以肯定的是,他對武後恨之入骨,包括她帶給自己的落寞苦難,包括她逼死了他的兒子李重潤,這是怎麼樣狠毒的母親,要把自己逼成這個境地?若是他一旦掌握了機會,便不會給武後一點點餘地……可或許有些人沒他那麼有耐心,或者說,他的野心已被洞悉,有人要將之扼殺……”
雲棠心驚,原來他已思索了這麼多,思路一點點清晰,起碼不再混亂無序,“沒那麼有耐心的,自然就是中宗皇帝的爭奪對手,中宗有的,也唯有一個將來的皇位而已,而若是有人早就洞悉了他的圖謀,並一心要將之扼殺,那無非就是當權者本身……誰會願意養虎為患?”
一切都很明晰,想要置人於死地的,不是做過幾日傀儡皇帝的唐睿宗李旦,便是武後自己……
一個是親兄弟,一個是自己的母親,無論是哪一個,都讓人愈發覺得這深宮之中有種刺骨的寒。
雖然華陽公主並未交代過雲棠,要她留意著綺繡的近況,但公主是當她作朋友的,她覺得那是她應當做的。
壞就壞在綺繡的近況並不是很好。
半杯鴆酒下了腹,能撿回一條命已甚是幸運,近日來宮裡逼著四皇子娶親,急火攻心之下,更是不太好了。
雲棠託人打探過,在四皇子的跟前照顧的人說,綺繡的面色愈發蒼白,身子也愈發瘦了,很多時候眼珠連轉也不轉,怕是沒有多少時日了。
雲棠提著只竹籃,裡面裝了些宮裡剛上貢來的水果,輕輕扣開青雲觀的旁門,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跟公主說了。
詫異的是,開門的依舊是隱貞,不同的是,再沒從前那麼稚氣,先是沖著雲棠行了個禮,這才迎人進去,舉止之間多了絲成熟穩重。
自打出了上次的事,玄同子死後,隱貞和隱利便被貶為普通弟子,再無從前國師弟子的殊榮,現在青雲觀的觀主已是玄同子的下一輩兒,虛懷道長了。
雲棠自認為不是那等心胸寬廣之人,上次害她坐牢的,她不去找麻煩就不錯了,因此態度也甚是冷漠,“大內宮正司司正,特來拜訪華陽公主,煩請帶路。”怎麼著?你們不是嫁禍於人麼?我還升了官兒了,心情可好?
隱貞卻也未變什麼神色,“請……”
一路上,兩人無話,碰見了許多其他道士,卻也無人上來招呼,看來自打上次的事出了之後,隱貞在這觀裡過的並不是太好。
走了一陣,一座歇山頂小樓在竹林之中若隱若現,隱貞這才站定,又微躬了躬身,“姚大人,公主自打來了這,便吃喝極少,她私下與我說過,綺繡姑娘的事是她的心病,您與公主交情不錯,煩請姚大人好好與公主說說……”
雲棠暗暗心驚,他怎麼與公主有了交集?公主那般封閉安靜的性子,又怎願把這些最私密的事與他說了?
回頭看了少年一眼,“你與公主關系很好?”
隱貞不置可否,“這些日子,公主的飲食都是我來送的,公主一個人,我就陪著聊了幾句。”
待雲棠還想要再問,卻見隱貞抬了抬頭,也不知對誰微微一笑,“姚大人,到了……”
雲棠也跟著抬頭,原來已到了那小樓跟前,二樓的美人靠上,一個病態的少女穿著鬥篷,明眸帶笑望著樓下。
雲棠未再看隱貞,只點了點頭,“多謝。”
“姚大人……”
已走了兩步的雲棠這時候又回過頭來,“有何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