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承香殿,那高個的道士叫許天璣,當先一步跨進門檻,立即就眉頭一皺,“玉衡,你可有什麼感覺?”
玉衡跟著師兄跨進門來,立即也肅了面容,“不好不好,我待著都悶得慌,小丫頭自然更受不了。”
悶得慌?這秋高氣爽的,四面都開了窗戶,怎麼就悶了呢?眾人面面相覷,還是李迥又問,“我等凡夫俗子,實在是不懂先生說的,這屋子怎麼了?還請先生言明。”
許天璣向前一步,“殿下,不是我們不言明,實在是這屋子裡的離奇,我們一時半會也理不清楚,還要等貧道占上一卦,你且莫要著急。”
李迥點頭,“先生可需要筆墨?”
“那倒不必了……”許天璣這人之所以有些能耐,最主要的是有靈性,人家算卦要用紙筆,他就用腦袋就成,先問了時辰,再次四顧了一圈,隨即閉眼想了一想,再睜開眼來,眉頭皺的更緊,“奇了奇了,竟是瞧不出什麼,天然的兇場一算便知,這處卻算不出來,該是真的鬧鬼,亦或是人為布設。”又看獨孤婧,“娘娘,貧道想知道這承香殿是何時建成,又曾住過了誰,這些人後來又怎麼樣了,不知可能做到?”
獨孤婧點頭,“這個不難,我叫錢司簿把從前的宮人名冊給調出來就行了。”又吩咐邊上的趙喜年,“趙喜年,你去一趟尚宮局,宣司簿處的管事的過來,快一些,莫要磨蹭。”
見趙喜年麻利去了,才回過頭來,“先生,依你看這更可能是什麼緣由?”獨孤婧雖是貴局後位,可畢竟還是個母親,觀望了這麼久早已心急如焚,此時再顧不得別的,面上俱是不安與焦灼。
“娘娘,實不相瞞,此事叫我聯想起了另一樁怪事,貧道有些懷疑,這二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系……我和師弟二人這次來長安,就是遵了師命為了此事而來。”
獨孤婧眼前一黑,突然就身子發軟,這是什麼事情要這二人特地過來,若是晏兒的事真的與這事有關……
許天璣看出了異樣,忙虛扶了一把,“此事關乎師門機密,貧道實在不好透露,還請娘娘恕罪,不過娘娘也不必太過擔憂,這二事若真的有關,就必不是專門針對華陽公主而來,如此一來對公主也是好事。”
話是如此,可獨孤婧還是有些發暈,腳下一動就有些虛浮,雲棠見狀忙去攙扶,又叫人搬來個凳子,把獨孤婧安頓好了,這才勸慰,“娘娘,許先生說的有理,若真不是沖著咱們小公主來的,那還是好事了呢,若真有鬼,咱們請道長給他送走就是了。”
雖是這般勸著,自己卻也想不明白,自己自打塗了那什麼臭哄哄的牛淚之後就有了能看見鬼的能力,那日晚上她也確實是看見了的,可剛剛那兩個道士就說這屋子不對,她看的明明白白,這屋子裡現在是一個鬼影都沒有,那麼這兩人說的又是什麼呢?
獨孤婧知道她好心,拍了拍她手背以示感謝,剛要再問,趙喜年就帶著人回來了,該是走的急為匆忙,兩人都是喘著粗氣。
趙喜年帶來這人雲棠認得,就是從前採菱的上司,姓錢的老司簿錢馥,以惡毒嘴黑聞名於六局一司。
錢馥天生膚色黝黑,比一般的男人還要黑上幾分,五官又實在是長得尷尬,偏偏又有一副“虎背熊腰”的身板子,再配上這脾氣秉性,估計這也是她到了三十五歲還未嫁出去的原因。
“微臣錢馥,拜見皇後娘娘!”笑出一臉的褶子,眼看著就要行大禮,卻被獨孤婧給止住了,“得了得了,別說這些沒有的了,錢馥,我問你,那司簿處記載宮人的簿子最早可到什麼時候?”
聽採菱說,這錢大人兇是兇了些,可做起事來卻叫人敬佩,帶著司簿處的人把那沉壓了一百多年的宗子都整理的一絲不茍,這時侯自然不怯場,馬上換了個恭恭敬敬的顏色,“秉娘娘,司簿處所藏的宮人名冊、重要人物的事跡生平,就咱們大堂來說,從高祖以來都是有的,除此之外,還有從西內搬過來的前朝的一些。”
“好,那我叫你把所有住在這承香殿裡的人都給我找出來,你可辦得到?”
“回娘娘,過去這兩年,臣帶著司簿處做的就是這事,從前的宗籍排列太過鬆散,臣就把它們按著橫向的宮殿,縱向的年代,都規矩好了的,娘娘若是想要,微臣這就能拿來。”
這錢馥把身板挺的溜直,說起話來也幹幹脆脆,且做事如此的規矩心細,真叫人刮目相看了一把。
獨孤婧自然也不例外,鳳眼一過,又從頭到腳瞧了眼錢馥,她從前從未注意過這人,大概就是因為太過其貌不揚,不過今日一瞭解,還真真是人不可貌相,隨即滿意地點了點頭,“錢大人真乃鞠躬君子,大人為宮裡頭做的,本宮都已看在眼裡,從前對你不夠重視,是本宮的失職,你且先回去,本宮日後必會重用於你,現下還是請錢大人快快把關於這承香殿的卷宗呈上來……不用回這來了,直接差人送到清寧宮本宮的書房去就可。”
“微臣遵命!”錢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這才出了門去,如腳底生風,邁著大步子去了。
雲棠在心裡默默贊嘆,採菱曾經說過,錢大人這人雖是不近人情了些,可到底是個不錯的人,那時候雲棠還取笑她被這人欺負傻了,今日一看,倒覺得她說的真有些道理,是了,這世上的人總愛對他人做評價,可很多時候,誰又能說就真的完全瞭解了誰呢?
等到錢馥走了,眾人又往清寧宮回去,也是無事可做,只等著錢馥把東西帶來,誰知還未出幾刻,人就回來了。
從承香殿到尚宮局,再到清寧宮,這路程可當真不近,獨孤婧是真心感謝這人,忙叫趙喜年接過卷子,“錢大人辛苦了,叫人送來就是,又何必親自跑上一趟。”
錢馥抹了把額上的汗珠子,“這也是微臣的本職,宮中要秘,又怎能假於他人之手,娘娘有什麼要求只管吩咐就是。”
對著這麼個人,獨孤婧這才露出一絲笑意,“真是辛苦你了,碧落,帶錢大人去喝杯茶罷!”
那佇在一邊的小宮女答應了一聲,也就帶著錢馥下去了,只剩下這五個人,都是盯著那厚厚一摞子的冊子,隨便翻開一頁,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這世世代代記載後宮史冊的女官們還當真是稱職地叫人贊嘆。
獨孤婧哭笑不得,“許先生,這冊子要全都看完恐怕也得一段時間。”
許天璣摸了摸下巴,“這事就急不得了,除了一點點翻閱之外,貧道也沒什麼神通,不如這樣,娘娘若是還有信得過的人就通通叫來,每人分上幾冊,如此一來,一日之內也可看完。”
獨孤婧也沒了法子,“看來也只得如此,這裡頭統共是五人,我查了查,一共是十二卷冊子,咱們每人分上兩三卷,一日之內閱完,咱們明日這時再聚在一起,您看著如何?”
“自然是可以,幾位在看冊子的時候定要注意,看這曾住在承香殿裡的都是些什麼人,最後都是個什麼結果,若是有不尋常的地方,千萬要記錄下來說與我聽。”
眾人齊齊稱是,每人拿了兩三冊卷子,為著節省時間,也就紛紛回自己的地方去了,因著那旁人都有些來頭,雲棠也只能遷就,主動拿了三冊卷子,回到清暉閣後就哪也沒去,坐在屋子裡看了一下午,她平日裡喜讀些志怪集子,因此看書的速度也比旁人快些,天剛擦黑,也就把這三冊都給看完了,可看的眼睛發花,也沒看出來個所以然來。
雲棠拿的這三冊卷子該是從第四冊開始,講的都是高宗的時候,開始住的是個頗有些地位的老太妃,老太妃也是壽終正寢,入了皇陵,沒有一絲的不妥,其後先後住過一位昭儀,一位婕妤,一位寶林和才人同住,另加一位公主,除了那因著父族獲罪牽連被貶的婕妤,其餘的竟都是順風順水,昭儀升了妃搬去了別處,寶林和才人也都一步步晉了位,公主相了個如意郎君作駙馬,只那一位貴妃有些倒黴,卻也和這房子沒什麼關系,再然後就是中宗、睿宗在武後之前這一段,統共也沒有幾年,連住都無人住,更沒什麼可說的。
看來,就算這承香殿出了些毛病,也不在她看的這一段,不過據說那女皇帝惡毒的很,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容不下,可不可能是那時候出了岔子,所以才叫這承香殿裡有了冤魂?
這般一想,越來越覺得有道理,可惜自這裡之後的冊子不在她手裡,該是在七殿下李迥那處,又不好找他去問,思索之下突然想起谷夏,他可是從那時候一路活過來的,怎麼就把他給忘了?
作者有話要說: 被某個大寶貝嫌棄了……俺得好好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