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日的陽光再一次灑在雲棠的臉上,她還是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就這麼大難不死挺過一劫?只覺烈日炎炎,睜不開眼睛,險些栽個跟頭。
李連忙把她扶住,撐開自己手裡的的紙傘,為懷中的雲棠遮了遮,“慢一些,一會你先回去洗個澡去去晦氣,我再叫人好好準備些飯菜,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一邊說著,一邊幫懷中女孩輕輕掖掖碎發,溫潤體貼的和從前判若兩人。
雲棠還是眼前發黑腳底發軟,也未太理會他這些動作,她在牢房裡待了太久,只仰頭眯縫著睜不開的眼睛,“殿下,我為何出獄了?”
李連只覺可愛至極,輕笑著颳了刮那玲瓏的鼻尖兒,“是玄同子,他自己說了一切。”
雲棠有些不明白了,“什麼叫他說了一切?”
李連又把傘調了調位子,盡量遮住了她臉,這才解釋,“他昨夜殺了孫茹,被捕入牢,後又說了過往之事,原來他一直受孫茹的巫術所制,陷害你也非出自本心,不過是孫茹為了嫁禍於你罷了,現在孫茹已死,他沒了束縛,這才坦白了所有。”因著傳聞中那玄同子殺了孫茹的經過太過駭人,李連也只是一句帶過。
不過這事的始末經過雲棠可是知道的比他還清楚,昨日東郭他們回來,已經跟谷夏“坦白從寬”了。
李連自然不知她心中計較,“那孫茹本不叫孫茹,是南詔巫蠱許氏的後代,這你也是知道的,她帶的那本‘許氏畢摩經’才是禍患的根源,因著那時她在林畫蘭身邊扮演宮女,借機以系魂術控制林畫蘭的言行,誰知林畫蘭不堪受她控制,卻把那書給偷走了,又轉交給了玄同子,想玄同子本是太素真人的高徒,竟也因此書走上了歧路……”
“林才人把書交給了玄同子,那林才人與他還有關系?”如此詢問,自也有套話的用意。
見雲棠聽的認真,李連摸了摸她肩上黑發,又接著言道,“是有關系,那時候林畫蘭喜好道術,父皇便叫國師與她玄談,本只是為了博美人開心,誰知林畫蘭於此道上真有些見解,兩人竟甚是投緣,日子久了便以師徒相稱,父皇還因此事誇贊林畫蘭才氣,誰知後來林畫蘭被孫茹操控,曾求救於玄同子,玄同子也曾想要助她,卻是無濟於事,反而自己也招惹了孫茹,成了送上門的傀儡,後來林畫蘭竟要以巫術加害父皇,被玄同子做法殺了。”
雲棠停了腳步,皺了皺秀眉,“什麼?你不是說她是被皇上處死?”
李連也皺了皺眉頭,“是啊,沒錯啊,可父皇要處死誰還要親自動手麼?再者說,林才人身後有孫茹加持,父皇也沒那個能耐……”
這……竟是這樣的麼?聽東郭說,那日晚上,玄同子提起林畫蘭的時候可是萬分悲痛,若是如此,又何苦親手殺她?
李連重新扶著她胳膊,又帶著她開始慢踱,“據大理寺的人說,昨日捉到玄同子的時候,他嘴裡唸叨的都是林畫蘭,說是已為她報了大仇,依照我看,他們倆的交情也不見得就有那麼深,他放不下的不過是他自己的心結。”
見雲棠眼中仍帶著困惑,又細細解釋,“林畫蘭本是潭州的閨秀,父親是縣令,也算富足,再加上父母恩愛,兄秭和睦,本該有個不錯的人生,誰知善心收留了孫茹,就上演了一出農夫與蛇的故事,因著容貌出眾,被孫茹盯上,成了她手中的傀儡,先是從安樂窩中走出,按照孫茹的安排入宮,又一步步得到聖寵,最後尋找時機,替孫茹複仇,可她也是人,當施法者施法之時,傀儡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做了錯事,也就是這樣,才是作為傀儡痛苦的根源……說來這林畫蘭太過可憐,且是人命一條,又與玄同子有師徒名分,親手殺了她,玄同子自然是心中有愧的……”
雲棠低垂了眼簾,是了,玄同子自己殺了自己的弟子林才人,事後想起必會心懷愧疚,所以要想法子排解,便把所有的仇恨施加到孫茹的身上,怪不得……他對孫茹那般的恨之入骨……只得嘆了口氣,哎,想這林才人也真是可憐,父母的血脈給了她生命,卻要被人當作複仇的棋子……
“那玄同子現在如何?”
“說完這些……自斷氣脈,死了……”李連本不想告訴她這些,怕要徒惹她難過,忙轉移了話題,“事已至此,總算壞人也得到了報應,你也不必多想,今日是你重獲自由的大好日子,還是該慶祝一番。”
雲棠感念他好意,卻是笑不出來,微微退開幾步,一本正經作了個揖,“殿下,我還有一事。”
李連眨眨眼,忙湊過去把她扶起,“你我又何必如此,你說就是。”
雲棠微微頷首,“今日這結果還得多虧我隔壁那裴家的公子,他也是為孫茹背了黑鍋,可惜孫茹死了,玄同子好似也未提及過此事,我想求你想想法子把他救出來。”
李連比她高出一頭,此時陽光正照在她臉上,她這些日子在牢裡吃了苦,面頰都瘦成了瓜子臉,卻不得不說,這樣更好看了,李連呆呆看著那兩扇長而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被鍍了金子似的,忽閃之間似是蝶翼般輕盈,忽然生了一親芳澤的沖動。
本正猶豫不定,忽想起那日在牢房之中,自己也是被她突如其來的親吻嚇了一跳,不覺賊兮兮彎了彎嘴角,按照所思所想,輕輕印了上去。
雲棠萬萬未想到這時候他能想到這個,趕緊閉上眼睛,又倏地臉紅,這才發現他竟是摟著自己的肩的,真真是……曖昧至極……
心髒怦怦直跳,手也去推他胸膛,本也沒用多大力氣,李連也是配合,竟誇張到退出去好幾步遠。
雲棠本羞的慌,此時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他慣會裝模作樣,開始打趣,“殿下只知讀書,體質還是太弱了些。”
李連面色微赧,想起自己那時候為了認識她裝作被她撞倒,確實拿體質弱當過藉口,現今想想是不太光彩,可他又豈是面皮薄之人?還是舔著臉皮重新過來,再去把雲棠帶入懷中,感到入懷之人也沒有再掙,反而還悄悄環了他的。
李連竊喜,不覺哈哈笑出聲來,他深切的感覺到,自己已是許久許久未如此開心過了,輕輕拍了拍懷中女孩的後背,“見你那時候冷若冰霜,我以為這日會很遠很遠……未想到今日竟成真了……”
雲棠也偷笑,“你怎樣想的我不知道,可我在大牢的時候就想抱抱你了……可惜那時你叫我心裡不踏實,所以不敢嘗試,可在獄中的日子我想開了,世事太過無常,且得珍惜當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至於結果如何……就交由造化罷……”
李連心尖一顫,這才忽地明白,原來她一直不願意接受自己是因為這個……到底是個小姑娘,她需要足夠的安全感……李連抿了抿嘴,臉色也嚴肅起來,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小腦瓜,那頭發又細又軟,貼在臉上甚是舒服,“你放心,我李連這輩子都是你的,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造化叫我遇到你,我今生今世就再不會放手了……”
本正說的煽情,卻見雲棠猛地抬起頭來,尖尖的小下巴硌在他的胸前,一雙金燦燦的蝶翼翩躚閃爍,“那裴公子的事……”
李連的心都化了,哪還能不應?又朝著那蝶翼吻去,“你這美人計我受用了!你放心,這事不難……”
雲棠在他懷裡輕輕點頭,“嗯,這樣就好,我答應了他的。”
英雄難過美人關,大抵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