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孤男寡女的,你要是萬一忍不住把人家楊二寶給怎麼了,到時候怎麼辦。”
王小八話畢,淮宋眉毛輕挑,微微斜眼看著面前這個二傻子。
“你說什麼?”她淮宋把楊二寶怎麼了?
“對,對啊,你年紀又這麼大了,萬一心裡頭想不開就這麼的。”
淮宋抽出那根提燈籠的棍子二話不說就對著王小八的腦袋敲下去。
“虧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讀書的,你這說的是人話嗎,啊?王小八,我看你就是個王八,找死是吧,活膩了是吧,老孃今天晚上不敲死你,就跟你姓。”
一路的哀嚎聲不絕,王小八抱頭開始了這一生的逃亡。
那時的他絕對想不到,身後那個如豺狼一般的女子,在日後居然可以將任何一件物件都毫不留情地敲在了他王小八的腦瓜子上。
“想死是吧,想死早說啊,出了村就是河,一頭栽進去不更爽快些。”
“我告訴你王八,別以為我淮宋好惹,說什麼,我年紀大了,大了又怎麼著了,看老孃不爽跳河去啊。”
取丁香,良姜,官桂各一錢半,用胡椒五十粒炒成黃色粉末,王小八曾經端著那碗名為丁胡三建的藥湯遞給母親,小心詢問是不是味道太苦了。
母親只是笑著說,不苦,就是有點辣。
那個時候的他還不是很理解“辣”這個字眼所帶來的後果,他只是覺得,母親喝下那湯藥便可痊癒,就算辣,那也是良藥苦口。
懷裡捂得緊緊的胡椒,那看似毫不起眼的藥材,就跟身後的母夜叉一般,你不去品嘗它,便是無關緊要的,可若是真正品嘗一番它的滋味,才會明白,那深深紮根於身體裡的個性,絕不會像其樣貌般,平淡無奇的。
“大哥,大姐,我錯了,我真錯了。”一路狂奔進趙家,王小八順勢躲在了顧大嫂身後。
“淮宋,你玉蓮姐還在裡頭呢。”好歹是找了個有力的靠山,淮宋瞬間收起那副要吃人架勢,只是沖著顧大嫂後頭的王小八瞪眼。
“你家這閨女,以後可了不得。”王小八躲在後頭調侃道。
“胡椒給我。”顧大嫂沒這個心情理會,伸手將那袋子胡椒給拿走,去了屋外頭。
一碗熱乎乎的湯藥很快便端了上來。
小心侍奉玉蓮姐喝下,淮南也將那頭老騾子給牽了來。
周遭鄰居也紛紛提著燈籠圍在趙家,知是玉蓮重病,也不好再往裡頭張望,待在院子裡頭說起話來。
淮宋和王小八沿著門檻坐下,一路疲憊淮宋如今已是累的不像話,頭磕著門框打起瞌睡來。
王小八望著院子裡小聲交談的村民,不禁覺得心裡頭暖呼呼的。
左鄰右舍因了這事紛紛前來相看,雖說幫不上任何忙,卻著實讓他感受到了這些村民的熱心。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人心和人心之間,居然這般毫無間隙的景象。
“玉蓮姐喝了藥就會好吧。”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惹的一旁打瞌睡的淮宋極其不情願地嘟囔著。
“拜託,是你給的藥方子好不好。”
“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若不是我娘先前也有過這個症狀……”
話未了,他的肩頭一陣沉重,淮宋搖搖晃晃最終將自己的的腦袋搭在了他的肩上,王小八回神,那一頭的黑絲順著臉龐滑落,感受到左肩頭的重量時,那顆腦袋也緩緩沉下去。
他的右手及時伸出扶在她的額頭,然後撐住她的半邊臉,又重新將她的腦袋抬回了左肩之上。
他從不認為有光的地方就代表希望,那個徹夜亮著的皇宮宛若死潭一般絕望。
而在此處,在那個空蕩蕩的肩頭重新承載起一份重量時,希望似乎也隨之而來了。
趁著她睡著之際,他含笑,將白日裡那副傻裡傻氣的模樣收起,於是那雙丹鳳眼在黑暗中又找回了屬於他的精明與陰鷙。
“淮宋。我真是沒能想到,江南居然還會遇見你這樣的小娘子。”
拿豆腐砸他,拿棍子敲他,矜持似乎在她那裡是完全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