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弟弟?真是莫名其妙。
時進覺得有點煩了, 活到這麼大, 他很少會在心裡産生煩躁或者厭煩之類的情緒,但現在他是真的覺得有點煩了。倒不是在煩容洲中, 而是在煩這彷彿永遠也糾纏不清的兄弟關系。
“到底還有完沒完了……喂,小死, 我可以把這個頂著奶油的家夥打死嗎?我能打死他嗎?”
小死沒有回話,彷彿沒有存在過一般的沉默著。
時進受不了了,反手按住容洲中的胳膊, 粗魯地把他推得靠在椅子上,隨手拽了個什麼抹掉他臉上的奶油, 逼視著他的臉, 不耐說道:“容洲中, 你不是對我有很多不滿嗎?你不是很討厭我嗎?說出來,都說出來, 我要你全都說出來!”
容洲中被他這一系列操作弄傻了,有點懵地看著他罕見的不耐煩躁模樣, 嘴唇動了動,喚道:“小進……”
“別那麼喊我!‘你這個死胖子’‘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憐’‘你要死了嗎,你終於要死了’‘時家為什麼要多出你這麼一個小孩’,這些才是你想說的吧,你其實是這麼看我的吧, 說出來, 你全部都說出來, 我要你一字一句全部都說出來!”
時進惡狠狠說著, 聲音漸漸揚高,那些他放任自己沉溺於那些莫須有的情緒,卻始終無法像上次那樣代入自身的記憶,突然全部洶湧著撲了過來。
四周不再是影音室,而是國那華麗的空屋、慘白可怕的醫院、讓人動彈不得的病床。他坐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坐在醫院無人的花園裡、躺在毫無溫度的病床上,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卻沒有一個人聽他說話,沒有一個人朝他伸手。他是毀了容的怪物,是絕望等死的可憐胖子。
然後他喜歡的三哥來了,帶著勝利者的姿態,用著居高臨下的憐憫嘲諷眼神,說著那些剜心刮骨的惡劣言語。
【時進,我討厭你,大家都討厭你。其實你不是時家的孩子吧,你看看你,胖得真難看,死胖子。】
【居然想聯合徐天華和大哥作對,你是傻了嗎?啊,不對,我不該這麼問的,你本來就是傻的,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貨。】
【想知道真相嗎?我可以都告訴你……這就哭了?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憐。】
【大家怎麼會真的把你當弟弟,別天真了,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時家為什麼要多出你這麼一個小孩。】
【你要死了嗎,你終於要死了。下輩子記得不要投生在時家,沒人想要你這麼一個弟弟。】
記憶兇猛撲來,絕望委屈憤怒難過等等情緒一起沖了出來,那些或因為震驚、或因為難過、或因為身體原因而沒有對這些話語進行反擊的不甘更是咆哮欲出,嘶吼著要撕裂一切。時進用力閉了下眼,突然反手從腰後摸出一把匕首來,彈出刀刃比在了容洲中那張好看的臉旁邊。
容洲中瞳孔一縮,說道:“時進,你想幹什麼!”
“我會殺了你的。”時進看著他,把匕首挪到他的唇邊,視線落在上面,隱隱有種失去理智的癲狂,“我太難受了……只是因為重來了一次,只是因為我改變了一切……然後你們都忘了,就只有我還記得,就只剩下我!你們憑什麼現在來擺出好哥哥的樣子,我經歷過的那些是幾句關心幾句對不起就能補償回來的東西嗎,你們連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你們連自己曾經有多殘忍都忘了,那種補償又怎麼夠!那些對不起的分量又是多麼的敷衍!憑什麼你們都不記得了,想起來,快想起來啊,你們為什麼不想起來!”
“小進……”容洲中愣愣看著他,伸手朝他的臉摸去,“別哭,你別哭……”
“別動!”時進突然狠了表情,用力把他壓死在靠背上,冷冷說道,“記不起來沒關系,我會讓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麼的,跟著我說,你這個死胖子。”
肩膀磕在椅背上有些疼,容洲中看著時進明顯不對勁的樣子,皺眉說道:“小進,你……”
“快說!”時進用匕首割斷了他的一縷頭發,沉沉說道,“不說的話,下一次割的就是你的臉了。”
是認真的,時進的話是認真的,他真的會動手。
容洲中嘴張了張,卻發不出聲音。不可以說,直覺告訴他,那些話不能說,說了一切就都完了。
時進死死盯著他的嘴唇,眼裡帶著一種期待的狂熱,然而他卻沒有聽到容洲中發出聲音。
“你為什麼不說!”煩躁的情緒越發濃重,他眉眼一利,抬起了匕首。
容洲中閉上眼,等待疼痛降臨。
噗。
一聲悶響,疼痛沒有到來。
容洲中愣住,試探著睜開眼,發現時進手裡的匕首直直貼著他的臉插入了座椅靠背,沒有傷到他分毫。
“為什麼不說出來。”時進低著頭,表情被陰影覆蓋,看不太清晰,“你們這輩子都是及時悔悟,沒有鑄成大錯的好哥哥,我該怎麼去指責你們,如果錯的只有前十幾年的關心,那明明是被你們寵著長大的我,又能怎麼辦……你們連我說的是什麼都不明白……三哥,你們是要逼瘋我嗎?”
容洲中被他語氣裡的死寂震住,見他收手要走,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時進很容易就掙脫了他的手,轉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