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別人不一樣,顧保田根本沒有驚慌失措,他只是傻傻地望著華鬘,毫無衝過來搶回揹包的意識,甚至連些小的動作都沒有。
這種情況,華鬘之前也曾經遇到過。
只有懷著必死心態,只有對人生以往毫無牽念的人,才會有如此的反應。
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那許多了,既然顧保田並不在意自己的回憶被搶走,所以華鬘也就毫無顧忌地坐在他對面的樹梢上,她迅速開啟揹包,從那裡不停翻找著顧保田之前的記憶。
因為時間緊張,華鬘只能將他近期的記憶一掠而過。她看到了顧保田隱身的小區,看到了他挖沙的沙場,看到了他在江心島上的中學備課,看到了他在某所學校進修,還看到了他挑燈夜讀的情景。
畫面再一閃,華鬘看到了薩雷闊勒嶺,顧保田他們五個人在那裡苦苦生存著——沈喻之前的判斷沒有錯,薩雷闊勒嶺的畫面裡自始至終只有五個人,根本沒有所謂“師父”和“小六”的身影。
薩雷闊勒人在編故事,花了數年來講一個沒有硬傷的故事。
畫面再閃,華鬘終於看到了乾貨。
顧保田和其他四個人沿著一條荒蕪的河谷,披星戴月跋涉著。他偶爾立定,朝銀河的盡頭回望著。
華鬘再使勁撥動畫面,她終於看到了想要看到的景象。
一片沙漠出現在顧保田的視野裡,他旁邊是駝隊,以及幾個穿著軍綠色中山裝的人,他們的衣服上都多多少少打著補丁。
華鬘來不及數有幾個人,因為她很快就看到兩個戴著眼鏡的人走在隊伍前頭。他們兩個都文質彬彬的,其中那個中年人看模樣就是聞廷緒的父親聞牧山。
薩雷闊勒人就是西夜考古隊的臨時工,看來之前的判斷並沒有錯。
在這群人裡,華鬘還認出了年輕時的尚衛民和吳大寶。
果然,以各種方式死於十惡的人,都有考古隊臨時工裡的成員。他們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才會被無臉男斬盡殺絕?
華鬘再次撥動畫面,她看到了一個廢墟。
也許是當年流沙還沒有這麼肆虐,這個廢墟看起來,簡直比她最近考古看到的那個廢墟要大上一倍。
廢墟有不少殘垣斷壁,但顯然沒有言樁曾經看到過的“五指山”。
華鬘只看到那群臨時工歪七扭八地躺著牆壁的陰影裡,他們呼呼地睡著大覺。而就在旁邊,聞牧山和費唐在揮汗如雨,他倆用鐵鏟一層層鋤開蒙在古城上的黃沙。
顧保田顯然在牆壁上攀爬,他終於站在了城牆上面,然後他揹著下墜的夕陽四處張望。
周圍仍舊是茫茫沙漠,不過離著廢城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綠洲,綠洲裡還有一泓月牙泉,裡面清水漣漪,宛如沙漠中的翠玉。
顧保田呼哧呼哧跑了下來,他的手在眼前晃動著,他指著高處,正朝臨時工弟兄們大聲喊著什麼。
眾人一股腦兒衝上那已經斷續垮塌的城牆,就連聞牧山和費唐都被驚動。他們跑到古城的最高處,隨著顧保田的手望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