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我們失望的是,聞牧山的這個筆記本並不是私人日記,也不是工作日誌,它更像一種專業性的隨筆,是對考古中間遇到的種種難題和解決方法的一種記錄。
聞牧山的筆跡比我想象的要娟秀一些。他用特別端正的鋼筆行書記錄著工作中的種種,雖然歲月變遷,紙張和墨水的顏色已經改變許多,但還是能從字裡行間看出這個人的品行、操守、乃至對人生的態度。
這是一個做事一絲不苟、做事追求極致的人。
平時我們做速記,或者記東西,都儘量用簡化字,甚至用同音異義字來保證速度,至於標點符號,那基本上是毫不注意的東西。
但聞牧山不同,他很認真地書寫著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從筆墨的顏色可以看出,如果前面有點錯的標點,他甚至也會在後面發現它,並且校正過來。
而且從字與字之間的連線來看,他的手速極快,就算寫好了每一個字,也沒有耽誤他記錄的速度。
儘管都是一些工作上的問題,但如果留意的話,我們依然能從字裡行間發現端倪,從而還原出事情的原貌。
比如說發現西夜遺址的準確時間就有記錄。
因為翻到日誌中間,就可以看到如此一段話。
“大漠行走十六天,人馬疲憊不堪,團隊精神幾近崩潰,若非今日發現遺址,此次必是一場徒勞無功、靡費公帑之旅……”
接下來,聞牧山總結了在沙漠裡尋找遺址的經驗。
“一、不要孤軍深入,儘量扇面形搜尋;二、重視等高線,沙丘移動會影響路程;三、保留返回補給基地的合適距離,生死是小,軍心是大,破釜沉舟,未必是好事……”
聞牧山一行從喀拉亞吐爾出發進入沙漠是在九月十日,所以十六天後就是九月二十六日,也就在這一天,人困馬乏,幾乎崩潰的考古隊終於發現了西夜遺址。
緊接著往下翻,就是聞牧山和費唐兩個人商量如何勘察遺址,要不要進行保護性挖掘的事情。因為一旦挖掘,勢必對封閉的文物造成破壞。
他們倆糾結的點在於,這座城自從毀壞後,似乎從來就沒有再被人發現過。
整個城都沒有後來被挖掘、盜竊過的痕跡,就連曾經到過喀什,在沙漠中到處探險、搜刮、搶掠、販賣文物的斯坦因博士,當初也應該沒有發現這個地方。
費唐很快確認這就是西夜都城呼犍谷的遺址,兩個人在遺址裡發現,這座城市裡的寺廟都被拆毀了,毀壞的原因是要建造更大一座神像。
但聞牧山對此不以為然。
“……廢墟中發現塑像殘肢,推算其高度百米以上也有可能。泥塑雕像在大風沙中必然不能持久,像倒城塌也屬正常。
“西域諸國,唐時多興建佛寺、摩尼寺、祆廟等,未有建大佛像者。武后時期造通天佛像,也晚於西夜幾十年。此小國寡民,為何建造塑像,又仿效何人?”
再往下面,聞牧山寫上了“巴米揚大佛”五個字,又打上了一連串問號,然後又是並排的三個巨大的驚歎號。驚歎號後面是兩個被反覆勾描的大字——
“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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