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難道還打不過當兵的?”華鬘驚異地望著隗老鯤問,“有夜明珠這種能變弱為強,變少成多的寶貝,連一隊拿冷兵器的人都鬥不過?”
隗老鯤一陣苦笑,他搖搖頭,說:“依世元公所錄,明軍當晚來勢突然。何況彼時彼地,他們並不知明珠之威力……”
“我明白了,當時他們認為是自己在保護明珠,而不是明珠保護著他們,對嗎?”我說。
“先生所言極是。”隗老鯤點點頭說。
世元公的筆記中,對那晚被明軍滅族其實只有寥寥數筆。
“是夜月黑,官軍入窟,全族罹禍。餘攜明珠,從左門出。蹀躞十里,獨坐山谷,仰觀群星。茫茫天地,族人屍骨不存,而吾亦無安身之所也!”
世元公寫得很客觀,但似乎句句是血。
明軍沒有做錯什麼,穴居人臨時拋棄村寨並不算什麼稀奇事,但在這種乾枯的山谷裡,他們躲上三四天、七八天還屬正常,但一去不返就不再是尋常事了。
如果沒有其他勢力接濟,村民們很難在山谷中生存十天。
所以,經歷過千磨萬難的明軍把總立刻就判斷,這個村子肯定是與敵人勾結在一起的。
“此間人定敵軍斥候也!務必尋山訪野,斬草除根!”
把總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頗明白“後方不穩,前方吃緊”的道理。背後如果有一夥敵軍的探子,那這個西關堡早晚是替敵人建的。
不過他雖然緊張,但滴水不漏,只是加緊了巡山的力度,而且在關鍵的幾個地方設了常哨,準備一有動靜就把藏著的探子們挖出來。
所以,那天穴居人外出哨探被明軍發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所以當天晚上,把總就帶著一隊人馬悄悄上了山。他們先是往坑道里放了迷煙,然後用清水麻布捂著鼻子衝進洞穴,先把已被迷翻的守衛殺死,然後繞進洞穴大開殺戒……
雖然族人一致認為不會有問題,但心神不寧的世元公當晚還是住在了最裡面隱蔽的明珠殿裡。
他聽到外面喧譁,火把直晃,急忙衝進神龕裡,將明珠收進鉛盒之內。他本想將鉛盒藏起來再去救人,不過此時明軍已經在坑道里縱火燒屍,一時間濃煙障目,呼吸困難。
世元公尋思,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明珠落入他人之手,所以他攜帶鉛盒,從密道鑽出山外。其間幾次他都被濃煙嗆得眼淚橫流,險些暈倒。
世元公踉踉蹌蹌下了山,遠遠便望著族人曾居住多年的地方狼煙滾滾,火光閃爍,不用說也知道那裡再也回不去了。
他淚流滿面,跪在地上,朝山頭連磕了三個頭,然後含淚抱著明珠往遠方逃去……
就這樣,世元公一路流浪著離開了元峁山。他原本想往北走,找個偏僻的山區,繼續隱居起來。但走了不遠,便看到邊境到處都是兵營。他心中一悸,只好掉頭向東南前進。
這次他走了二十多天,他將鉛盒藏在自己的秸稈破襖裡,沿途靠乞討前行。他晝伏夜行,在第三十天的時候,正好撞上了一隊打著火把趕路的行人。
世元公本想躲避,但被一個舉火把的小頭目撞個正著。
——你是幹什麼的?!過來!
世元公看自己已被發現,知道越跑越顯得可疑,只好低著頭走過來。
——軍爺,我是陝西逃災來的。
——正好,老子這邊缺人交差!綁上!
世元公還暈乎著,就見旁邊衝過來兩個士兵,直接把他雙手給捆了,然後拴在一串人後面。
他這才發現,原來這一長隊行人都是被綁在一起的!他們像螞蚱似的被栓成一串,一步一步朝前面蹣跚行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