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會不會有腐殖質層?”沈喻皺著眉頭問。
“不太像,因為下面還是很鬆軟的沙土,如果有腐殖質層的話,應該就是粘粘的青泥了。”我說。
沈喻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她忽然彎下腰去,伸手把鞋脫了,然後揪下襪子甩到一邊。
因為我站在坑裡,正好抬頭就能看到她的雙腳在眼前晃悠——她個子不矮,但腳卻纖長白嫩,幸虧我沒有戀足癖……
我正走神的時候,她已經撲通一聲跳了下來。
“哎哎哎,你幹嘛!坑裡又髒又冷!”我看她雙腳雙腿踩在黑乎乎的沙水裡面,差點兒都急紅了眼——暴殄天物啊!
沈喻沒有說話,她又彎腰下去,雙手掬起一捧水來仔細看著。
她的手指細長,但並不骨感,所以幾乎沒有什麼指縫,她盯著那捧水,好像在等待著水中的雜質慢慢沉澱。
我也伸過頭去,好在泥水裡都是大顆粒的沙子,它們在沈喻掌心中旋轉擾動著,慢慢沉在她的手底。
“你看,有特別細小的黑顆粒。”沈喻對著手掌努努嘴說。
“好像是炭,這麼細的炭粒,不像是腐爛的植物留下來的。”我說。
“更像是火災的痕跡吧?”沈喻一語道破。
“可是,河流正中央的水下面——會發生火災?”我愣住了。
不過也有可能,畢竟這條老河道已經乾涸了數年,有人燒燒野草、燒燒垃圾什麼的,也算正常。
但如果是這兩年燒過的東西,留下的灰燼都在表面吧?肯定到不了現在這麼深的地方。
可是,現在的土坑裡,也沒有發現灰燼,只是因為地上水上湧,泛上來一些有燒炭顆粒的水流而已。
這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所謂的“火災”應該在河床下面更深層的地方,而火災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瀦龍河尚未成形,還是陸地的時候,這就涉及到瀦龍河的歷史了。
不過瀦龍河這段河道到底存在了多少年,我並不知道。反正我小學時,市裡曾經印刷過一本鄉土讀物,名字叫做《秀美豐饒的高郭》,當時的學生幾乎人手一冊。
這本書援引《高郭府治》說,寶塔村邊的那條護河堤是明朝天順年間修建的,河堤都有五百多年曆史,那河道的歷史恐怕就會更久。
所以,瀦龍河水底下的火災,難道是五百年前,或者更早之前發生的?
古代的時候,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件嗎?
這場火災,跟黑船有沒有關係呢?
一些還只是猜想或者疑點,而且,猜想和疑點之間,幾乎沒有什麼關聯。
沈喻提出了“從頭查起”的方法,試圖從黑船入手,去尋找近來出現的種種疑點中間的邏輯線路,結果我們非但沒有找條那條線,疑點卻越來越多!
我們倆已經沒有能力再深挖這個水坑了。沈喻主張把這裡恢復原貌——如果真有人跑來,在這裡放上木板,造成近代沉船的假象,那麼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的詭計被人識破。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倆花了些功夫,把挖出來的泥土重新回填,然後小心翼翼將那兩塊假船板放歸原位,最後我脫下外套,從別的地方兜來了些幹沙蒙在上面,把一切都做成像沒人來過這裡的樣子。
“咱們還得儘快回來,下次帶工具來,繼續深挖。”沈喻看著這裡說道。
她並不知道自己立了一個fg,因為隨後不久,我們便被捲入一起震驚魏陽的重大案件中,幾乎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偵查強度讓我和她根本無暇旁顧。
……
那天我開車急匆匆返回高郭,在火車站還了租來的車,然後買了去淞山市的高鐵票。
候車的時候,我買了兩大杯美式咖啡。
沈喻喝咖啡,從來不放糖、不放『奶』,她總是喜歡喝乾巴巴的黑咖啡——不是喝美式,就是喝espr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