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說過黑船的人是個女生,在我眼裡她美麗『性』感,但又聰明冷淡。她總是留著一頭到肩的黑髮,髮絲筆直,髮質烏亮,在陽光下傾瀉如瀑。
她像機器一樣自律,早早起來就開始上課、自習、吃飯、游泳或者瑜伽,晚上她總是一個人去水房打水,然後拎著暖瓶回宿舍,洗漱之後關燈睡覺——即使多年後從國外留學回來,她的這些作息活動也基本都一成不變。
在我認識她之前,班裡系裡乃至學校裡的好多高的、帥的、富甲一方的、智商驚人的男生已經陸續追求過她,但都一個個敗下陣來。
“搞不定,太難了。”
“她說自己是獨身主義者,是嫁給邏輯的人,不會嫁給男人或者女人。”
受挫的他們或者搖頭,或者嘆氣,或者仰天長嘯,或者借酒消愁。
我記得那時候班裡的美男子江黎跟她表白被拒的那天晚上,他非拉著我陪他喝酒不可。我推脫不過,只好被他拉進學校后街的一家小酒館。
“要不,aa吧?”我說。
“哥兒們今天請客,誰跟我a我就叫他‘啊’出來!”他拍著桌子,怒目圓瞪地點著菜,然後又朝老闆喊。
“兩瓶小紅星!先上!”
老闆把兩小瓶酒遞到桌子,他直接把蓋兒擰開,一口一個就灌了下去,然後一頭就栽到桌子上昏『迷』不醒。
“喂喂。”我使勁推著他,他紋絲不動。
“老闆,結賬吧——沒炒的菜可以退了嗎?”我無奈之下只好說。
“不行啊小老弟,後廚大師傅都切出來了。”老闆不知道跟誰學的,不停聳著肩說。
“那就都打包吧。”
我替江黎買了單,然後一手扶著他,一手拎著打包的飯菜走出了酒館。外面飄著鵝『毛』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路過『操』場邊的時候,江黎似乎醒了。
“那個,你替我買單了?”他問。
“買了。”我說。
“那就好。”他好像胸中一塊石頭落地似的語氣。
我忍不住有些氣惱,心想你叫我出來喝酒,我還替你買單。可就在我準備說等明天跟他算錢的時候,他忽然一把推開我,踉蹌朝前走了幾步,然後五體投地地啪嘰一聲撲進雪裡。
“老天爺啊,你為什麼這麼對我?!”他使勁捶著雪地失聲痛哭起來。
我看看手裡拎的飯菜,再看看如喪考妣的江黎,心想還是算了
畢竟人家都這麼痛苦了,我再斤斤計較這點兒飯錢,人生觀未免有點過於狹隘了。
江黎那天痛哭流涕地被我攙回宿舍後,第一時間就衝進廁所哇哇嘔吐。少頃又擦著嘴走出來,然後問我。
“打包回來的菜呢,我餓了。”
我把手裡拎著的東西遞過去,他接過來聞了聞,浮出一臉陶醉的表情。
“那個,言樁,謝謝你啊,真是一個班上的好兄弟。”
他拍著我的肩膀,把『迷』『迷』瞪瞪的我送到門口,然後就千恩萬謝地關上了門。
我撓撓腦袋,這才想起來其實自己也沒吃飯。
算了,回去泡泡麵吧。我這麼想著離開。
聞廷緒知道這件事後火冒三丈,他是我同寢室的好友,是個更加寡言少語的人。他父母先後早逝,在『奶』『奶』家寄住,大概是因為出身高知家庭的原因,他頭腦絕頂聰明,但是考試從來沒得過特別好的成績,究其原因是他好像不喜歡任何人,包括同學和所有老師。因為把老師們都得罪了一遍,所以他每次考試都會在主觀題上丟分。
他的專業是資訊管理,並非跟我同一專業,以前也並不在一個寢室。但他在原來宿舍跟別人格格不入,舍友不停跟老師反映情況,要求把他調離。恰好跟我同寢室的一個同學退學,他就被安排了進來。
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他身上有什麼各『色』的東西,倒是能跟他正常相處。
據說他極少跟人說話,但跟我話卻不少——也可能是我每天都幫他打飯打水、甚至公共課跑去幫忙點名的原因吧。
“江黎幹嘛把痛苦轉移到你身上!”他怒髮衝冠地扯下鍵盤,“我非替你去砸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