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後的天空猛地一閃,霹靂劃過不高的鄄城縣衙,彷彿一把利劍將衙門口的鳴冤鼓劈得粉碎。堂上的冉知縣面色大變,須臾再出“嚯嚓”巨響,使他渾身為之一顫,驚得跌下座來。
電閃雷鳴妖風起,竟是在“明鏡高懸”的大堂前,冉知縣顫微微地一手扶著官椅,一手扶住他的長翅帽,任憑堂前風吹、電閃、雷鳴,也不能斯文掃地。
“嚯嚓”又是一聲巨響,肆虐地異象毫不顧忌這名官老爺的窘境,在堂前肆意地放縱、戲虐。僅僅數丈之隔的堂外,卻似不受半分襲擾。
漸漸地,從人群中發出了質疑聲,質疑他這名知縣老爺。
“萬擔皇糧!老爺不是說咱們縣裡沒餘糧了嗎?”
“定是這狗官私吞了賑災糧,惹得老天爺發怒!”
“對!平日裡何百方便仗著是這狗官的親戚,禍害鄉裡,活該被人殺了滿門!”
“老天有眼!您老人家降下雷來,劈死這個狗官!”
一個月前,冉知縣以城外災民甚眾急需救濟為由,曾向城內百姓借糧,約好了待朝廷的賑災糧撥了下來,便會還與城內百姓。
不曾想,之後百般推辭、千方理由,卻讓淳樸的百姓捐出了為數不多的過冬糧食,如今縣城裡的好多戶人家,靠著借糧度日,甚至因此出了人命。被那陳姓漢子一語揭破老底,冉知縣更是驚得嚇破了膽。初來乍到的冉知縣,癱坐在堂木下,衙門外的歡呼聲將他喚回神來。
一頂紅色的轎子落在了鄄城縣衙前,百姓們鼓著掌迎接這位曾經的父母官——蘇主簿。
三個月前,蘇主簿任鄄城知縣,掌一縣之軍政大權,縣內百姓安居樂業,少有奸人犯案。不知是何緣由,好官做著做著竟是被降了一級,成了那無甚實權的主簿,遂以患病為由,鮮少露面了。
今日,鄄城縣百姓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見到了自己的老父母官,心中有了底氣,紛紛向著他控訴著堂上知縣的罪行。
蘇主簿或是因久不出門而臉色有些蒼白,鬢角的白發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老了許多。縣裡的老人們見狀,不少人偷偷抹著淚水。
蘇主簿安撫了身邊爭相訴苦的百姓,之後步入縣衙,他看見堂內的林韜先是一愣,而後向堂上一拜:“下官蘇卿亭拜見冉知縣。”
堂上的冉知縣頓時慌了神,他早就聽說自己這個前任的威名,如今背地裡的好事敗露,慌不擇言道:“蘇主簿今日過堂,所為何事?”
主簿不動聲色,“下官乃縣內主簿,聽聞縣內發生一起大案,特來旁聽。”
冉知縣強作鎮定,“如此也好。來人吶,請主簿入座。”
“謝知縣。”
傲立於堂上的辛家少年,數次握緊的拳頭終是松開。林韜觀察到這個細節,同他一般站了起來,冷冷道:“既然蘇主簿到場,便該由主簿主審此案,冉知縣還是避一避的好。”
林韜的聲音很大,大到足以讓衙門外的百姓們聽見。眼見形勢急轉直下,朝著對自己不利的方向一去不回,冉知縣在一片喊打聲中被人攙扶著退去了後堂。
蘇主簿坐堂,再次升堂,再次威武。陳仇的幾番供詞下,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衙門內外隨之幾聲驚呼,天色也漸漸放晴。
蘇主簿坐在堂上久久不語,良久後將陳仇押回牢內靜候發落,扶了扶驚堂木,苦笑道:“想我蘇卿亭一世清明,到老來為了榮華富貴,捨去女兒嫁給那世家公子。卻害得鄄城百姓受此等貪官之禍。當是枉讀聖賢,愧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