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無異議。”魏國公回答時面上沒有過多表情,像似說著與其不相關之事。
“好。若回魏國公之問,且需兩人做輔。一名乃是孫吳水軍提督,軍方大當家周瑜周公瑾是也。宋某在書中多有編纂,例心胸狹隘且不能容人,三氣周公瑾權為托出武侯之智。其本人性度恢廓,大率得人,建獨斷之明,出眾人之表,全盤指揮赤壁之戰,導致曹魏百萬水軍付之一炬的奇才。諸位若是略知漢末歷史之人,看三國時多會有此問,我宋文豐怎麼敢隨意亂寫,為何要這樣汙衊周都督?”
“因為在下心中之妒,在下才是真的妒忌。周公瑾,年二十,執掌東吳六郡八十一縣,獻苦肉、施連環、借東風、燒萬船,使曹魏聞風喪膽,險些命喪黃泉。更要命的是,他周公瑾還娶了最美的娘子。宋某著書時,正與一名娘子私奔至京,途中見流民失所,用大半家産購置衣食贈之,那時已所剩不多,僅有幾貫餘。周公瑾與在下年紀相仿,可謂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各位大夫且說說,換成是你,你妒不妒。此乃在下心之妒。”
“本官不妒。”
“行了老何,你家大夫人又不在此,何必作態,與誰人看?”
“本官弱冠之年,尚在州學中讀,亦無甚宏遠。”
“宋說書曾與小娘子私奔?”
“嗨。我跟你說,那小娘子的爹爹你也認得……”
“啊?周通判可是出了名的……豈能放過他。”
“你莫忘了,人家現在可是崇政殿說書。周家指不定現在正高興著呢!”
“諸位大夫且聽在下說完。”宋文豐說的精彩,眾人好似忘了先前國公之問一般,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的講演。縱使是尚未讀過的幾位,也都轉來了注意力。
“第二位乃是賈詡賈文和,原董卓部將,說服李傕、郭汜二人反攻長安,不成後轉投張繡,繡依他之計兩敗曹操,繡後不聽終降曹。縱觀其行,數次換主,致使生靈塗炭,可謂毒士,但又算無遺策,也可謂第一謀士。諸位沒聽錯,這位少有人提及的賈文和,正是宋某心中的三國第一謀士。放縱於權謀之上的賈文和,在那個亂世裡,他想活命,想活下去,其實在禮崩樂壞,倫斷綱常的漢末,是無可厚非的。畢竟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
——“但,有這麼一位國士。躬耕南陽,自比管、樂,收二川,排八陣,六出七擒,五丈原前,點四十九盞明燈,一心只為酬三顧。蘇太傅曾贊其:密如神鬼,疾如風雷。進不可當,退不可追。晝不可攻,夜不可襲。多不可敵,少不可欺。前後應會,左右指揮。移五行之性,變四時之令。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臥龍也!”
——“此去曹魏當應否?否。挾天子以令諸侯,縱有千般理由,亦不可洗脫其罪。有己念而持者尚少,更論有才亦能堅者乎?以身事曹,大有如魚得水,龍入四海之勢。卻非要蹈一州之土主動對抗強魏十倍之地,系蜀國安危於一身,而從未退卻半步。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又需要多大的忠心?當今天下,戰休不過十載。雖宋、遼兩國盟,然金亡我之心不死,寄希望於長城?燕雲?阻外敵乎?難,難,難。”
——“常言道:事在人為。諸葛孔明是一盞明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無雙國士。是當今三國鼎立之時最需要的榜樣人物,其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為哪般?為了那三顧茅廬,為了劉漢正統,更為了天下蒼生。”
宋文豐說了不少話嘴裡發幹,執酒壺猛灌一口後方道:“道義所在,即為正統!宋某無甚他法,唯有著《三國》,但願能有一二才人見孔明而思齊。那些在外的人兒,不奢求你們如徐庶一般不出一計,只望諸位早些回家。這裡有三千年不滅的傳統,這裡是你們祖輩生長的地方,亦有你們的同胞。”
他最後一段話說的很大,大打感情牌,若是起名可為《告四海同胞書》。
“宋愛卿的一番苦心,可為我大宋召回多少能人志士。眾位愛卿!在此,朕替天下蒼生,謝過宋愛卿。”趙瑗是感動的,宋文豐不僅有遠超同齡人的見識,更有著強大的氣魄。他知道、也瞭解人才的重要,更關鍵的是宋說書言語間透露出他趙瑗是正統,是值得被守護的中華傳承。
無心插柳柳成蔭,本沒打算拍馬屁的宋文豐,說巧不巧的拍對了地方,正合官家心意。兩壺酒下肚,宋文豐已有微醺的飄然之感,欲下筆千言一執,忽聽闖殿人報:
“金海陵王弒主奪位,昭天下:帝聞蕭太後與宋……宋皇後絕色,於中都城備好兩院,靜待二位佳人爽心行樂。望宋、遼二帝成人之美,不吝交換,帝當以萬馬回贈,示三國之好。”
整個大殿之內,因此一詔炸開了鍋。
文臣擼起了衣袖,大有上陣殺敵之勢。將軍戴上了頭盔,對著空氣不停地揮舞著雙臂。不少禁軍拔出了佩劍,嘶喊道:殺。殺。殺。
宋文豐對此報存疑。今日開大朝會,照例沒有安排金國使節參加,怎就這麼巧海陵王弒主,且發了詔書。恐怕是金國早已準備妥當,靜待時機而為。
趙瑗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方道:“朕回想起一個時辰前宋說書所奏,果然他海陵王不甘人下,終究弒帝奪位。宋愛卿以為,此當如何?”
讓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官家略過了樞密院,在這等軍國大事上居然會先去詢問一個小子。焦點轉移,再次聚焦到了宋文豐的身上。
“回陛下。他海陵王奪位之舉蓄謀已久,縱使他真如傳聞般驕縱淫奢,且不敢同時與兩國宣戰。因而,臣料他以此詔書向我宋、遼兩國宣戰,借而轉移其國內矛盾到戰爭之上。臣沒猜錯的話,其遭受的國內矛盾之大,遠超與宋、遼兩國宣戰,乃至他不戰即亡,其不得不宣。”
“宋愛卿以為,我宋當如何回之。戰否?”趙瑗問一出,目光如炬。
“昔年始皇帝祖母亦如今日般受辱,當如何?虛以為蛇,兩代後逐八荒,橫掃六合。我宋不需如此長久,明年開春之後,當是我大宋男兒縱橫草原之日。且留他兩月又有何妨?待看他自亂陣腳,此等不端之人,失道寡助也。”宋文豐有意笑道:“臣聞海陵王好禦女,已將鐵杵磨成針,臣心疼他那後宮之中的嬪妃,欲壑難填恐夜夜難眠。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人越是缺什麼,越發地要誇耀些什麼。宋某自以為堪比驢兒,卻從不誇口自說。他海陵王如此誇口,自身那話兒豈不是……”
“宋愛卿……”趙瑗接不下話,宋文豐雖說的含蓄,可終是有些粗鄙。
“嘿。那個宋說書,你怎知他海陵王是針?”一名將軍爽聲笑道。
“宋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粗通人面,一瞧那畫像即知。莫非將軍不信?在下現已知曉將軍尺寸。”宋文豐準備就著這個話題,順帶著惡心惡心他海陵王。
“那你且說說本將如何?”將軍略微仰頭,看模樣很是自信。
“待明年開春後,將軍可去中都活捉海陵王自比之。宋某現已瞧見到時的情境,若是用一成語概括,可謂是——針鋒相對。”
一言落,鬨堂大笑聲在整座大殿內此起彼伏,除去幾個外邦使臣沒聽懂外,無論是文、武官員皆已笑的人仰馬翻。
趙賀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嶽太師和虞相互看了一眼,好似互通心意。
宋文豐有意開此玩笑,藉此譏諷金海陵王。一來,他此番話語不日就能傳去金國,明著告訴他海陵王,我宋國不上當,不會冬季用兵。二來也能稍微緩緩暴漲的戰爭勢頭。
此乃陽謀。
十日後,金帝詔:殺宋國說書者,賜百萬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