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豐先替淑娘盛起一碗,方才拿起湯勺放進口中。加入冰塊後入口,香甜之氣撲灑滿整個口腔,接連數口後盈盈環繞良久,當真好喝極了,“淑娘覺得怎樣?”
“嗯。味道很好,嫂嫂來吃過幾次的。”
聽完楊淑孃的話,另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翻滾,但他沒有繼續多想,又道:“我瞧著有不少人手裡拿著竹筒,應該是能外帶的,待會問問小哥。”
兩刻後二人出店,宋文豐手裡拎著竹簍,“烏梅湯、涼水荔枝膏、茉莉水醃木瓜夠咱們喝幾天了。”
楊淑娘沒有接話,奪過他手裡的竹簍,朝著家的方向快步前行。
宋文豐後腳追上她,突如其來的境況,著實讓他摸不到頭腦。
問她,不答。回到家裡,她放下竹簍回到左廂房。
廂房前,隔著緊閉的大門,宋文豐微微嘆了聲氣,將抬起的手放下,轉身。
回到房裡,站了會兒,坐了會兒,躺了會兒,怎麼著都不痛快。他好似下定了很大決心,推門而出,見對面廂房內燭火已熄,也顧不了那許多,從右側窗戶鑽了進去。
“淑娘莫怕,是我。”宋文豐扶住窗欄,穩住身形。
“二郎來幹嘛?夜已深了,你來嫂嫂房裡……”
“我是來跟你說,我年後娶你,最晚到明年開春。我以前跟你說過的。”
“不可。決不可如此。外面人人都知我是你嫂嫂……”
果然,晚上小廝認出她來,還是給了她很大的沖擊。宋文豐藉著月光點燃燭火,搬起梳妝臺旁的小凳坐去床邊。右窗未關嚴實,吹進幾縷寒風,隨之搖曳的燭影映在他的臉上,極低的聲音堅定道:“我娶你,與旁人何幹。八抬大轎將淑娘娶過門,自然能名正言順。”
“不行。嫂……敗柳殘花身,如今……如今二郎有了差事,更不能……”淑孃的聲音越說越小,宋文豐挪了挪凳子湊近了些。
“我說能便能。又不是與旁人過日子,和你在一起最是舒服。那日我從蘆葦蕩裡逃得一命,去鄉下尋你的路上就決定了。”宋文豐牽起她無處安放的手,放在胸口,“再說了,往後的日子只會愈來愈好。沒你在身邊,縱然老天給個神仙位,也是無趣的。”
“那……那我做妾侍便好。以後,以後還要明媒正娶周小娘子,莫要叫周家心寒,免得惹周通判不快。”淑娘略微鬆口,且咬著是要做妾。
“淑娘這話說的沒道理。你我都知道,打小我那老爹偏愛大郎,請來文武師傅只教大郎一人,我想去學上一二,也不可。給我那哥什麼都是最好的,我到現在都很懷疑,我是不是他老人家買書的時候別人送的,到底是不是他親生。你是爹爹定下來的正妻,怎麼到我這成妾侍了,爹若知道,非將我吊起來打不可。”
“這不一樣,若是在我和周小娘子中選,爹……”
“哪有什麼不一樣,你覺得不好的話。咱們也八抬大轎娶周惜惜,不是有平妻、媵妻嘛。雖然裡面的道道很多,但跟正妻差不多了。”宋文豐接著又道:“咱們淑娘性格好,肯定不會欺負她就是了。反正咱們家也不講這些,就咱三人過,以後有了娃娃都是嫡子。說到這我就來氣,同一個爹生的,怎就區別對待,大郎順風順水,家裡的資源都給他了,我怎就什麼都沒撈著,如今寫的一手爛字,全怪爹爹。”淑娘果然還是看過那封信了,若非今天將話說開,豈不是要一直揣在肚子裡發酵,誰又知道她會不會亂想。
“將過年了,大郎莫亂說話,我不能做正妻的。二郎不知道,旁人家嫁女兒都是要做正妻的,孃家人才能放心,否則難免被夫家人欺負……再說通判家的千金,怎甘心與人做小。”
“不管。他周通判不同意,到時候大不了再私奔一次就是了……誒——淑娘莫打我,我說著玩的。”
“等開春了。咱們回一趟曹州府,我先與周娘子見一面再做定奪。”
“啊?我沒空啊,我很忙的。端王離了我就黃了,官家沒了我就慌了,大宋沒了我就……莫打,莫打,淑娘我走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