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豐又數了一遍,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古曲仙不在舉手之列,“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諸位為何越過思、辯,而篤行?”
“所篤是真是假?……算了,宋某說實話,管求你們哩。”學堂內共有三十一人,只有五人有不同意見,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所以不再多費喉舌。
“嘿。你說前天講學,要是讓宋文豐主講……”
“定是精彩。”
“還是算了吧。誇誇其談爾。”
“別啊。他還是有點幹貨的。”
思辨一事,說起來簡單,然善用者少之又少,就連他自己,也不能處處做到。面前的數十位同窗,與常人相比卻是活泛了許多,遇到新的思想、角度或看法,
也不至於全盤否定,毫不汲取吸收。
宋文豐決定暫緩大招的釋放。一番激進的言論,足以動搖在場眾人的觀點,“宋某估計在座諸位中,應尚未有試制科的打算。權作閑聊私語,你知、我知便可,獻醜……獻醜啊!”
宋文豐說完落座,拿起齊廣鼎的水壺一飲而盡,無甚味道。
“往後可有好戲看咯。”
“古曲仙這次可沒討得好處。”
“原有古、李、餘三大才子,又加上個宋文豐,四人算是齊咯。”
古曲仙感覺很無力,有一種用拳打在了布衾上,有力使不出的感覺。宋文豐說的話明明就有瑕疵,可一時半會又找不出漏洞,眼瞅著眾人信服其觀點,只好暫且作罷不作反駁。
“宋文豐生的厲害。誰再跟他辯,便是要去考那制科。”李易遊搖頭笑道。他可是曹州城裡數一數二的才子,一聽便知宋文豐使的計謀。學宮裡的生員將來無論是考常科,還是制科,若逢人問起,權作常科之答。
若問為何?全因制科所取非正途,不受重視,被世人戲稱為“雜色”。宋文豐的舉子身份乃是受父輩萌補,也算是非常規所得,所以陳歡嘲笑,盧學官的譏諷是有原因的。
他要是想破解此尷尬局面,倒也簡單。應舉中第,不說名列三甲,便是中得進士,窘境自解。
另一種方法就有些麻煩了,簡單而言,便是經常寫出好文章、好詩詞。遊歷作得《滕王閣序》,與人信件往來寫出《與朱元思書》,沒事就寫寫《赤壁賦》、《夢遊天姥吟留別》之類。不說高官厚祿,聲名自是鵲起,坐等官家特詔……若是遇上個喜愛吟詩作賦的皇帝,只需在一旁為其喝彩,便能得諸多賞賜。值得一提的是,大宋還不流行禦用代筆。
宋文豐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常科靠譜一些。華夏幾千年來,好文章就那麼多,名詩辭賦也就這麼些。讓他一個沒去過邊疆,沒上過戰場的書生,寫出“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等蕩氣回腸之句,非被提舉司的人抓去,吊起來花樣“伺候”不可。
“哎。以後還是少說話,言多必失乃世人皆知的道理,可偏偏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宋文豐不再說話,模仿起好學生的樣子。只是那蹩腳的坐姿,惹人發笑。
盧學官留眾人討論,他不說,自然會有人說的。
“太史公曰,近乎蔔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俳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然千百年來……上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先前在講堂外與宋文豐交談的何允文,此時正慷慨激昂、意氣風發的陳述自己的見解,聽得宋文豐是呆立當場。
“帝王心術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被你給說出來了?我了個去,怎麼還沒人反對……太史公的名號就這麼好用?……不行,要趕緊找本《史記》複習一下。”宋文豐知道文人大膽,卻不知竟膽大如斯。
“咳,咳,咳。”周通判雙手向背,踱步邁入講堂。眾人起立施禮作學生狀。宋文豐悄悄地抬頭,偷瞄了一眼。只見長翅帽下的一張國字臉方方正正,無甚特點,“他就是周惜惜的爹爹。嗯,不太像……以貌取人不好,可我暫時還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