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殿”內,夜燈如晝。
鳳墨影在御案後垂首批奏。書籍編修已大體成型,卷帙浩繁的書籍如今皆條分縷析地收集歸類到了子、經、史、集之中,使人便於查詢,便於觀閱。這歸類收集之後的好處,還不止於此,對往後的學習、教育提供了便捷,大大地提高了效率。
她看著冗長而條理分明的目錄,心中甚是寬慰,這一份努力終究有了初始的一點成果。
下一步就是該如何將太子監、太學的作用發揮出來,再向整個鳳曦國鋪開覆蓋出去。讓久受壓制的寒門學子們有入朝為官為國出力的途徑,再者就是如何扶植如今朝中的寒士於門閥貴族中成長起來,可以形成一股與之抗爭的力量。
這一步棋,又該交由誰去做好呢?
鳳墨影構思著心中的藍圖,不由有些微失神地望著手中的摺子。
宮燈之下,青夜離一如從前般在一旁輔助於她處理政務。
此刻,眼角瞥見她拿著摺子不動,似有沉思。
他瞥了一眼那摺子下壓著的再熟悉不過的冗長目錄,心中瞭然地道:“陛下,再多的設想,也抵不住如今庫房空虛,戶部無銀呀。”
一針見血的話鑽進她的耳膜,將思緒拉回了無奈的現實中來。
鳳墨影回神,看向他,不恥下問道:“夜離,可是有什麼法子使庫房充裕?”
青夜離一雙桃花眼眼角微挑,流溢著勾魂攝魄的眼色,他唇角微微一翹,溫文爾雅地笑道:“臣沒有點石成金的法寶,但這宮中有人有。”
“誰?”鳳墨影好奇道。
青夜離又是一笑,燈光在他的臉上映得容光爍爍,垂睫道:“秋玉琢。”
鳳墨影挑了挑眉頭。
青夜離不再賣關子,語氣也轉為了深沉,眼中似忽然就有一股子陰謀算計在風起雲湧般藏在了那一雙黑漆如墨的眼睛裡面去,低語道:“漠回既可成為屬國,陛下亦可南北一統,成就鳳曦泱泱大國。”
鳳墨影頃刻間被他的話勾得一陣頭腦風暴橫衝直撞。
當年,前女帝就是攻下了漠回國,讓他們每年進貢財物,有了與先太子抗爭的底氣與財力。如今,漠回國這些年偏安一隅,表面上也安分守己的,最少如今還沒有捅出什麼亂事來,照他暗示的意思,就要叫她徹底地把人家的國土、百姓以及金銀財寶全佔了過來嗎?
這個……吃相是否有些難看?
還背信棄義。
鳳墨影心裡嫌棄,卻也不好發作出來。
青夜離卻是看得明白她的心思,起身緩緩走到御案前,微微躬身,道:“漠回自古乃富饒之地,當年兵馬對抗,使之臣服。如今已然臣服,便用不上兵馬了,只需皇族再辦一場喜事,就可從此南北一家。”
鳳墨影心中卡當一下,這是要聯姻?
青夜離唇角笑意不減,她卻看不分明這是惡意,還是善意,他薄唇輕啟道:“玉琢雖是個被遣出漠回的皇子,但身上流的何曾不是漠回國主的血脈?”他目光在燈火中灼灼閃爍,語音餘韻,令人三思。
不錯,秋玉琢是漠回國主的兒子。
如果她和他聯姻之後,就可以利用鳳曦的各種優勢,襄助於他接手了漠回國的國主之位。屆時,可以說是鳳曦與漠回一家親,在自家裡拿出錢財來搞個建設,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只是這裡面的心思難免顯得齷齪、不體面!
鳳墨影心裡冷笑,搞個改革,改制,她身為一個帝王,竟然還要去賣身了?這都叫是什麼事?
風風光光的一場聯姻,底下竟是可以掩埋著多少的陰謀算計?
鳳墨影抬頭迎著他的目光笑了笑,心道:你這是想要噁心寡人嗎?目的何在?真心為了鳳曦國的未來前途打算?還是趁機將這一場聯姻推到絕不可能的地步,讓她抓襟見肘,無法繼續放開手腳去有所作為?
心思叵測的一個人呀!
她兀自笑了笑,而後道:“夜離,寡人想不到你竟是可以為了錢,而出賣了至親至愛的人。寡人與你多年夫妻的情分,此言不禁令人心寒吶!”
鳳墨影臉上喜怒莫辨的笑著,青夜離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隨即躬身後退,跪在了地上,垂首道:“臣惶恐,請陛下降罪!”
此人說跪就跪,且跪得筆直誠懇的模樣。
鳳墨影凝視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他手腕的那一串長年不離的紫琉璃珠串上,心中暗歎道:不要整天作妖,小心把自己給作死了。
她又回看了他清瘦的臉頰一眼,忍不住低嘆了一聲,不輕不重地道:“經年的日積月累,皆已成了瘋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