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離走後,寢殿之中又恢復了平靜。
鳳墨影輕舒了一口氣後,急忙掀開薄被,將北堂渺的頭給露出來。猝不及防在卻見他睜著一雙眼睛,定然地注視著她。
鳳墨影輕咳一聲道:“什麼時候醒的?”
從未曾昏睡過。北堂渺的雙唇翕張了一下,話道嘴邊,卻是一轉道:“方才醒來。”
“方才青夜離過來上呈冊子,寡人是不得已才將你藏於錦被之下,並無別的意思,你心中千萬不要多想。”鳳墨影幾乎是同時便向他解釋道。
“嗯。”北堂渺聞言應得一聲,卻是意味不明。
鳳墨影側了側頭,又瞥了他一眼,仍是不放心地道:“如今宮中仍是多事之秋,寡人不欲旁人知曉今晚之事,以免多生事端。你也理應知曉其中的厲害關係,不要又因此事而心生悶氣,又來與寡人鬧彆扭作對。”
北堂渺臉上一熱,心裡卻奇異地沒有生氣,只是囁嚅了一下,繼而低聲問道:“臣……很彆扭嗎?”
忍俊不禁,“嗤”地一聲輕笑,鳳墨影當即回他一句道:“你覺得自己不夠彆扭嗎?”
北堂渺兩耳尖微紅,想起自己以前對她的諸多不滿的情緒,不由眼睫閃了閃,聲音更細了幾度道:“臣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對於他這看似無頭無腦的話,鳳墨影卻是眯了眯眼睛,目光忽然如針般盯著他道:“你聽見了寡人方才與你說的話?”
北堂渺並不否認,一雙黑漆瑩亮的眼睛回望著她,一瞬不眨。那一雙漂亮的黑瞳裡清晰地倒影著她此刻審視著他的臉。這個人氣質乾淨如蓮,卻又是一個性情執拗又彆扭的。
“原來你說的方才是方才。”鳳墨影回視著他眼中一見到底的明淨,放鬆了一口氣,嘆息道:“你聽見了也好!正好好好的考慮一番,念你曾救駕有功功過相抵,再給你一次機會。”
北堂渺張了張唇,他臉上的表情一貫不多,話到唇邊,又是一轉道:“陛下的體內除了與我的契約外,還有一個別的封印?”
他的句似在問,實則卻是篤定。鳳墨影反問一句道:“是什麼封印?你可瞧出了名堂?”她故意用上了有些挑釁的語氣,眼角微揚乜斜著他。
“‘鶼鰈之印’!”北堂渺語意不明的道。
“可會對寡人有礙?”鳳墨影心中存疑,不禁向他試探道。
北堂渺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解,說道:“‘鶼鰈之印’對‘同命鎖’更加護主。陛下若然身上受創,臣即刻可以感知趕來相護;但‘鶼鰈之印’不禁可以立刻感知對方的安危,還可以以命相護,只要其中一方命不曾絕,便能以命換命讓另一人恢復生機,只是受創愈重,對方便要付出愈大的代價。”
聞言,鳳墨影眉頭微皺,問道:“封印雙方皆可護換性命?”
北堂渺默了一瞬,才道:“這‘鶼鰈之印’本可互相承付,但如今在陛下身上的是‘承印’,而另一個人身上的必然是‘付印’。如此設印的話,只可對方救濟陛下;對方若遇危難卻是無礙於陛下絲毫,但同時陛下也是無法用同樣的方法相救於對方。”
鳳墨影心中怔然半晌,也就是說她若遭遇不測,瀕臨生死,雪靈染可以透過此封印以命續她的命;而若是雪靈染生死一線,她卻無法以命渡他?本來可以互相渡命救濟的封印,他卻是改了?
“若對方要謀害於寡人,是否也可以透過此封印讓寡人身死魂消?”鳳墨影心中存疑,不由反證道。
聽得此言,北堂渺心中一慄,他又不自覺地顰眉道:“‘付印’無法以命相害‘承印’;而‘承印’倒是可以催動封印奪取‘付印’的生機,乃至其性命。”
鳳墨影雙目一凝,有些懵然。
這其中奧秘,竟是如此玄妙。
與她立契之人,卻不曾對此說過片言隻語。
殿門外再一次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紫珞,陛下可還安好?”
聽著這把聲音,鳳墨影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竟是怦然一跳。
紫珞平淡地回道:“‘來儀殿’中並無異樣。倒是雪公子你擅闖‘來儀殿’,違背陛下懿旨,該當何罪?”
腳步輕盈而急切地迫近寢殿門前,顯然紫珞等人並不是來人的敵手,欄他不住。鳳墨影驀然回神,正想出聲制止他的下一步動向,寢殿門卻是已被人由外推開,夜風隨之奔進,穿過寬敞的寢殿,撫過璀璨的燈光,調皮地拂動著鳳榻前的那一層薄薄的輕紗。
鳳墨影一眼瞧見殿門外人頭湧動,當即出聲道:“紫珞,領他們先下去!”她的聲音並不焦急,但帶著別樣的冷漠以及威嚴。
北堂渺卻是僵在了榻上,看了鳳墨影一眼,臉色有些難以言喻。
紫珞應諾之後,上道地將殿門掩了起來,又將被雪靈染引來的暗衛驅散了回去恪盡職守。
雪靈染站在門後,急匆上前幾步,問道:“墨……陛下,身上可曾有不適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