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眨眼到了五月中旬。
天氣熱了起來,教室天花板上有些年頭了的吊扇發著吱吱呀呀的聲音,兢兢業業地驅散著漸漸升起的暑氣。黑板的倒計時牌子上十位數那裡,不知不覺跳到了三。同學們桌子上的各類試卷作業和課本參考越堆越高,有時他們低頭一趴,站在講臺上老師也根本看不著他們在幹嘛了。
同學們又累又倦自然是不必說的,老師們也都打仗似的咬牙熬著這解放前的最後黑暗,把知識集中了再集中,提煉了再提煉,盡量能讓他們再多吸收一點是一點的爭分奪秒著。
黃主任在各班之間來回巡視的時間也變多了,常常是悄無聲息的趴在教室的後門窗戶上,檢查同學們是否有堅持努力學習。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七班這幫猴子們發現後,幹脆在後門窗戶上貼上了厚厚的幾層試卷,弄得黃主任來檢查時對著貼在上頭的物理題吹鬍子瞪眼睛了好一會兒,繼而光臨七班教室親自動手把糊在上頭的卷子拆了。
晚自習高珣坐在講臺上批卷子,沒批幾張便覺得眼睛酸澀不已,只好摘了眼鏡閉上眼睛休息片刻。睜開眼的瞬間,高珣模糊看見教室最右邊那一列的最後一個座位上好像坐著人,心裡一驚,匆忙戴上眼鏡,原來是吳老師正坐在那兒給旁邊的同學講題。
高珣不由將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開啟況淮夜的對話方塊,看著那上頭況淮夜每天固定會發來的【很想你】出神。
高珣沒有在況淮夜出國後就和他切斷聯系,因為他清楚他這裡一旦渺無音訊,那況淮夜很可能會找機會趕回來,就像過年那次只是在電話裡聽到他似乎在哭,況淮夜就立即要回來確認一眼他是否沒事。
況淮夜在面對的事情或許不像自己猜的那麼危險,但可能也不會像他說的只是看孩子那麼輕松。
高珣不想他分心。
所以他沒有和況淮夜切斷聯系。他們之間依舊日夜顛倒,兩個人都忙且累,通話變得很奢侈,對話的頁面上反複出現的就是況淮夜的【很想你】以及高珣的【注意安全】。
像是在兵荒馬亂當中確認存活的儀式。
週六的最後兩節課變成了查漏補缺和疑難解答的專場,因此結束的時間也越來越難控制,有不少家遠的老師開始週六都住在學校裡,高珣卻是無論幾點結束都會趕回他的小公寓去的。
因為每週日他要畫畫。畫給況淮夜當生日禮物的畫。
雖然當時他嘴上並沒應允,但其實心裡是答應了的。
最初他想只要一兩周應該就能完成的,可是大概荒廢的真是有點久了,怎麼畫都顯得很生硬,和他印象裡的況淮夜有很多的不似。
況淮夜應該是更好一點的。
不能把自己都不滿意的畫送出去,於是漸漸收不了手一樣,越畫越多。抽著煙的況淮夜,從窗臺上躍進來的況淮夜,挑著眉在笑的況淮夜,壓在自己身上不斷進犯的況淮夜……
有時候看著一地的畫,高珣會有一些分不清,他究竟是想要畫一幅最滿意的送給況淮夜,還是隻是誠實地把每一個在他腦子裡來回出現的況淮夜記錄下來。
高珣用指腹抹了抹畫中況淮夜的眼尾,忽然覺得應該給畫上色的,可是那種既特別又好看的灰綠色,不知道能不能調出來呢。
他歪著頭考慮上色問題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
“喂您好,是高珣先生嗎?”那頭挺禮貌地問。
“我是,您哪位?”
“噢我這邊是小區物業的快遞管理處,您有個加急的同城快遞,送快遞的小夥子第一天上班,找不到幢數急得要命,您看我可以替你先簽收一下然後等會兒我給您送過去嗎?”
加急的同城快遞?
他沒有網購任何東西,應該也沒有人會給他寄東西,除了況淮夜……
“那麻煩先幫我簽收一下,不用送過來了,我現在就過去取。”
“行行,那我等著您!”
高珣算了算時間,估計況淮夜那裡還是半夜,沒問他寄了什麼,匆匆換了鞋子拿上鑰匙和手機就出門了。
高珣在物業的快遞管理處收到了一盆繡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