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會說話又裝有障礙是怎麼回事呢?”高珣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丟擲了個略帶不善的反問。
不想況淮夜卻毫無躲閃,指腹蹭過他的唇,語氣平靜地說:“為了自保。”
你應該也知道的,我和況懷谷是同父異母。
不過我媽媽去世以前,我和她都不知道世界上有況懷谷這麼個人。如果早點知道,或許她也不會出事。
我的名字淮夜,就是秦淮一夜的意思。
我媽媽是學美術的,交換來國內的某年秋天,她去南京玩,在夜晚的秦淮河邊上碰到了正好也去南京處理公事的況帆。
然後有了我。
憑良心說,她出事前的那些年,我們過得很愉快。況帆雖然不是每天都會出現,但對我們是不錯的。有時候我太皮,我媽媽也和況帆抱怨過,要他多回家管管我,況帆總是笑笑說自己如何如何忙如何如何抽不出空來,而且男孩子嘛,皮點沒什麼不好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我們其實是況帆養在外頭的。
況懷谷和他媽媽住的那個地方,才算是況帆正經的家。他當初所擁有的一切,大部分靠的都是況懷谷他媽媽孃家的支援,有這樣強大的牽制,他有再多旁的心思,也不敢真的隨心所欲。
所以他兩頭瞞著,兩頭哄著,遊刃有餘又皆大歡喜。
我媽媽是車禍去世的。我現在都能記得她的血,流在我衣服上時,隔著衣服我面板感覺到的那種熱度。還有她壓在我身上,一點點變得微弱的心跳聲。
我在醫院裡醒來後,況帆告訴我,媽媽去世了。
什麼叫去世,是不是要一直睡著的意思?
我想這樣問。
但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法開口說話了。
況帆要帶我回他家,我當時很擰巴,不肯去。不過大概況懷谷他媽那裡他也要時間周旋,就拖了一陣。他給我請了個阿姨,那阿姨起初照顧得還是挺小心的,後來看我一個小孩兒住那兒,還是個不會說話的,也沒人多上心我,料我沒辦法告什麼狀,漸漸地也不大管了。你不是誇我做飯技術不錯嗎?有很多次她人出去了又忘記給我留飯,我餓得不行了,就開始學著給自己弄點吃的,做的次數多了技術就練出來了。
況帆把他家裡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接了我過去。
況懷谷他媽對我說不上好或者不好,因為她基本沒正眼瞧過我。只有在每週心理醫生來給我做治療時她會問一些情況,確認我是真的受了打擊不能說話之後也就沒再多管了。
至於況懷谷,我去了不久他就出國讀書了。我剛被領回去時他也是很厭煩的,但是兩個人沒多少交集,他再回來看到我已經搬走了並且好像還是不能說話,厭煩倒少了,反而添了種我不太需要的同情。大概是況帆和他媽現在長年在美國,況帆讓他照顧我,他有種自以為爹的錯覺吧。
“確認我是真的受了打擊不能說話之後也就沒再多管了”這句話和他聊天伊始說的“為了自保”聯系在一起,聽得高珣心裡有些發涼:“那,後來是心理醫生的治療有效果了嗎?”
況淮夜搖了搖頭,捏著高珣的手指玩兒,“我發現他每次都會把治療記錄彙報給況懷谷他媽並等待她的指示……就不再配合治療了。反正他們也不是真的想讓我恢複語言功能,不是嗎。”
高珣沉默著聽他繼續往下講。
“稍微大一點之後,為了以示公平,況帆也給我留意過出去讀書的事。不過況懷谷他媽說我這種情況不合適直接扔去國外,可以趁著假期到外頭參加參加冬令營夏令營之類先適應著。是不是心胸寬廣很上道?”況淮夜有點想抽煙,但考慮到高珣現在的身體情況就忍下了,“可能是我運氣不錯,也可能是我媽保佑。我在後頭這一次次驚險萬分的冬夏令營裡機緣巧合地救了個家庭背景相當複雜的朋友,他透過家裡的關系給我找了不錯的醫生。為了避免給自己添麻煩,在我徹底弄清楚我媽車禍的事情之前,我覺得還是維持不會說話的狀態比較方便。所以,不是故意假裝有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