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門開啟,從裡頭伸出一隻男人的胳膊,用力向前抓著空氣。趙棗兒站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敢看,和愛哭鬼一起屏住氣,等著公車開過去。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靈、異、公、交......”愛哭鬼不出聲,用嘴型說道,有些好奇地往車上看。一個男人站在下車門前想要下車,而男人身後則有四五個鬼捉住了他,不讓他下車,於是他不受制的那隻胳膊長長地伸出了下車門。“棗、兒、姐、姐,有、個、男、的......”
趙棗兒才不管男的女的呢,她感覺到極強的鬼氣,共情的能力漸漸亢奮起來,腦子裡閃過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
快開走吧。什麼都看不見我。趙棗兒獨自撞鬼,下意識地覺得害怕,盡管她手裡牽著的也是一隻小鬼。
“等等、”公交車發車了,車裡的男人哀嚎一聲,當下車門經過趙棗兒的時候,男人猛地一抓,揪住了趙棗兒的衣裳,再一扯,因著公交車的前行,趙棗兒雙腳離開地面,竟被拽著掛在公交車外面,撞破冬夜的寒風,飛快地消失在了黑夜裡。
一瞬間鬆了手的愛哭鬼被留在原地,一臉懵逼。
“發什麼愣啊!追!”躲在暗處的陸酩沖出來,表情也很是崩潰。
趙棗兒招鬼的體質似乎變本加厲了,這樣都能被捉走?!
119.危機3)
——這樣也行?!!!
趙棗兒想象著自己現在是一張黑人問號臉。此刻的她,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枯葉,憑借最後一點運氣掛在空蕩蕩的枝頭,只要風再大一點,她隨時會隕落。感受著公交車不同尋常的速度,趙棗兒扒住車窗,朝裡頭大喊:“喂!你別鬆手啊!”
“我、也快、堅持不住了......”男人從牙縫裡擠出聲音。
能感覺到男人的手指正在脫力,趙棗兒處於崩潰邊緣,然而越是危險,越是冷靜了下來,用力到肱二頭肌都要爆炸,終於從車窗裡爬了進去。
有五個鬼圍著男人,趙棗兒一進來,它們齊齊轉頭,像是盯上了獵物,眼睛發出狼一樣的綠光。
“喂。”
“幹嘛?”趙棗兒沒好氣地從地上爬起來。
“你上來了啊?”男人哭笑不得,他的臉上戴著一副圓圓的小墨鏡,就是抗日劇裡漢奸必備的那種。“早知道就早點鬆手好了,把你也連累了。”
“早知道、你就別抓我啊。”趙棗兒掏掏兜裡,摸到了符紙,心情才稍微安定了下來。
“已經這樣了,就是緣分。”男人向後一縮脖子,躲開要舔他的女鬼,“靠,我又不是唐僧......誒,跟你說件事,不要被嚇到噢。”
“什麼?”有兩個鬼松開了男人朝趙棗兒靠近,趙棗兒向車頭退去,抽空看了一眼駕駛席,司機頭破血流,歪著斷掉的脖子操縱著方向盤,名副其實的年度紅旗車手。這輛公車樣式老舊,沒有刷卡機,車上所有的“人”都臉色慘白,目光渙散,他們穿著夏裝,扮相是上世紀80、90年代的風格。
這是一輛發生了意外的公交車,時間應該是三十年前。
“這個人車上不是隻有我們,還有一些鬼。”
“......”趙棗兒想說她知道,然而離她最近的鬼已經到了眼前。這是一個售票員大媽,卷卷的頭發頗為時髦,只是眼睛很嚇人,眼白的部分泛著青黑,棕褐色的擴開了的瞳孔,瞪著趙棗兒,表情不善。在她出手前一秒,趙棗兒掏出一張平安符,準確地貼到了大媽鬼的額頭上。
大媽鬼嚎嚎幾聲,便不能動彈了。
“哇靠你是誰啊?這麼厲害!”男人興奮起來,而他身邊的鬼卻都被激怒,一把放開了男人,都朝趙棗兒撲去,縱是趙棗兒再有本事,雙拳也難敵四手,一時被惡鬼們纏住了。
“別管我是誰!幫幫我啊!”
“怎麼幫,我該怎麼做啊?”
“至少、”趙棗兒費力抽回手,她感到身體變得寒涼,亦變得輕盈,似乎她也正在變成鬼。“至少把車停下來!”
趙棗兒掃了眼車窗外,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車不停開著,沒有停下的意思。“不能這樣一直開下去。”
“我試試。”男人這樣道。他從狹小的空間裡擠過,從車尾來到了車頭,過程中踩到了趙棗兒的腳兩次,把鬼懟到趙棗兒身上三次,趙棗兒吃力地應付著鬼,到後來注意力不能集中,符紙漸漸失去了效果。
這些鬼有極強的怨念。每當觸碰到它們,趙棗兒不自覺地開始共情,腦海裡閃過鮮活的一幕幕畫面,當腦海裡同時出現數個鬼的記憶時,趙棗兒的精神幾近崩潰。她眯著模糊不清的眼睛往駕駛席看去,男人摩挲著前進,似乎是個瞎子。費力地在口袋裡掏啊掏,趙棗兒摸到了一根紅繩,口中驅動咒語,心智得以慢慢穩定下來。
男人確實看不見,摸索著前進,公交車的構造與現在的不一樣,他沒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熟悉的東西,憑感覺走到駕駛席,沒想到再一抬手,直接拍在了司機身上。司機身上冰冷的觸感讓他猛地縮回手,因為看不見,當他感到有股寒氣湊近臉頰時,只是躲了躲,腦子裡想著如何讓車停下來。
一般而言,要踩剎車吧。
男人伸出腳,默唸不知從哪聽來的“左腳油門右腳剎車”,一股氣踩了下去——踏空。
“咦?”男人又踩了一下,依舊踩空,感覺司機沒有什麼威脅,男人不管不顧地開始了一頓狂踩。
從趙棗兒的角度看過去,司機的身子還被安全帶縛在座椅上,脖子卻像面條一樣伸得老長,臉被嘴佔去了一半,而血盆大口已經湊到了男人的脖子上了,男人還跟吃了跳跳糖一樣在那蹦蹦噠噠,不知在幹嘛。
“去!”趙棗兒可謂是操碎了心,用力把符紙丟出去,手臂都抽筋了,好在符紙準確無誤地落到了司機的後腦勺上,火光乍現,燙得司機尖叫了一聲。
刺耳又難聽的尖叫在耳邊炸開,男人嚇得一縮身子,不知想往哪躲,又不知是不是左腳踩了右腳,竟絆倒在地。“剛剛怎麼了!”
“它要吃你啊!”趙棗兒掙紮著躲開鬼,往車尾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