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本尊?”莊祁不屑地嗤笑,“本尊既被困於此地,何來擾亂冥界一說?本尊尚未墮入魔道之時,天帝常疑懼本尊奪走天帝之位,待本尊墮入魔道之後,他依舊日防夜防,八百年過去了,怎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觀音沉默了一下,並不接過莊祁丟擲的話尾,瞟了一眼困著貓的地方,“混沌之域向來無生靈可入,如今怕是鎖不了你多久。”
“所以?”莊祁衣袍忽地振起,一股股墨藍色的旋風捲起,晃動著腰粗般的鐵鏈不停動蕩,連著洞xue都震動起來。
觀音好似聽不出莊祁的怒氣,輕輕垂下眼簾,以一副悲天憫人的面容提起淨瓶裡的柳枝,狀似不經意地一甩,遍地生出蓮花,一個個花骨朵兒飛快的綻放,裡蓮心裡卻不是花蕊,而是一點點火苗。
一地的蓮花燈看似散亂,實則構成了一個局,一個堅固的牢籠。原本晃蕩不停的鐵鏈,像被人突然摁住了一樣,漸漸平息了下來。
莊祁怒目而視,觀音卻已準備離開,蓮燈一轉,便騰升而起。“如今六界祥和,然如來何曾誤過?今日之舉,實屬不得已而為之,只消三百年,貧僧定攜天帝極天界眾仙迎你出關,魔尊且當給貧僧一個面子,三百年,不過須臾爾......”
白光散去,洞xue卻沒有重新陷入黑暗,一地悠悠旋轉的蓮花燈散發著生生不息的佛力,而這佛力顯然壓制著莊祁,貴為魔尊,卻狼狽不堪。
林稚秀還在琢磨著觀音的話,直覺這背後又是另一件複雜的事,但既然猜不透,他便擱到一邊,思索邪靈讓他看這景象的目的。
三生潭是真是假?眼前的幻境又是真是假呢?
莊祁閉上眼睛打坐,似乎真要耐心等上三百年,只是在他眉心不時有墨藍色的氣焰燃起。
漫長的寂靜過去,遠遠地傳來一聲貓叫。
“喵~”
那貓不知如何頂開了莊祁留下的封鎖,從牆縫裡掙紮著往上爬。牆縫較深,貓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拖著摔傷的腿逃了出來。
“呼嚕嚕——!”帶著怒氣,貓示威一般地向著莊祁嘶吼,然而莊祁並沒有睜開眼睛。
貓瘸著腿一點一點靠近,來到蓮花燈陣前,停住了腳步,而後謹慎地圍著陣緩緩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小片蓮瓣前。
許是觀音落下的。
林稚秀屏住呼吸,隱隱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那隻貓也正如他所料,一口咬住了蓮瓣。
莊祁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貓嚼著蓮瓣,像是知道口中的東西並非凡物,急不可待地嚥了下去,很快,貓的傷腿便痊癒了。
“喵——喵喵——”那貓一開始只是小聲叫著,而後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近乎嚎叫一般,當莊祁不曾睜開眼過。
彷彿什麼都聽不見。
於是那貓小心地往前邁了一步。踏進蓮燈陣時,卻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震蕩。一層白光從它的前爪底下蕩漾了開去。
這貓突然多了幾分靈性,一下子縮回前爪,還頗為驚異地盯著自己的爪子看。
“喵......?”
下一秒,那貓輕盈地落下爪子,踩進蓮燈陣中,繞過一盞盞蓮燈,到了莊祁身邊。沒有像之前那樣熟稔地躍上莊祁的腿,而是頗有些記仇地小聲哼哼幾下,舔了舔莊祁的手背,而後一口咬了下去。
莊祁手上厚厚的硬甲阻擋了它,小貓恨恨地磨了磨牙,而後松開了嘴,表情好像“小爺我不跟你計較了”。
莊祁終於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竟有幾分好笑。
“找打?”莊祁勾了勾唇角:“嗯?”
許是真的被嚇到,小貓腳一滑,慌亂間摔進了蓮燈陣裡,身子壓在了一盞蓮燈上,燈火染上貓毛,頓時熊熊燒了起來。
“喵!——喵嗚嗚——!”貓撲騰起來,眼睛裡滿是驚恐,身子因為疼痛而抽搐,卻在眨眼間又壓倒了一盞蓮燈。
天意。
幻境裡的莊祁和幻境外的林稚秀,在一瞬間同時想到了這個詞。
莊祁站起身,雙手奮力往外一推,墨藍色的魔力蓬勃而出,蓮燈搖曳,火苗漸熄,鐵鏈劇烈顫抖起來,鋪天蓋地的吟嘯聲中夾雜著越來越微弱的貓哭。
從莊祁底下的銅座開始,裂痕一點點擴散開去,在一片地動山搖過後,八條鐵鏈斷成數截。
緩緩站起身,莊祁走進那貓,而那貓卻已經死去,變成了貓幹,左右皆是傾覆的蓮燈。
天上驚雷轟鳴,莊祁無所謂一笑,眨眼間化作一團霧消散了。
洞xue已經支離破碎,那隻貓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