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不見他。林稚秀這才想起自己應該在三生鏡裡,所見所聞皆是幻象。
於是林稚秀壯著膽子繼續往裡走。
洞xue深處,鎖鏈困著的是一個男人。
一頭瀑布般又長又黑的頭發,白紙一般蒼白的面板,指甲像妖物一般長而銳利,從廣袖裡露出的一截手臂上布滿了黑色的鱗片。
男人低著頭,逗弄一隻貓。
“喵!”
“呵,你這小玩意。”男人笑起來,一副溫和、人畜無害的模樣,怎樣的也想不到為何他會被鎖在這樣的地底。
林稚秀站在原地,久久移不開目光。男人的面容他太過熟悉,卻又覺得陌生,那是莊祁的臉。
——來看看吧,我曾經的模樣。
林歸於的話在林稚秀腦海裡回響。林稚秀當然知道說話的不是林歸於,而是他體內的邪靈。
——曾經的模樣?
林稚秀不自主地後退一步,他不信。
107.原由
“不信麼?”林歸於突然冒了出來,從背後靠近林稚秀,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沒關系,故事才剛剛開始......”
“我不想看。”林稚秀移開目光,掩在衣袖下的右手暗暗掐訣,打算乘其不備給予一擊。
但林歸於一眼看破了林稚秀的心思,早有所防備般,僅以兩指,夾住了林稚秀的攻擊。“嘖,你體內皆是我的靈力,無異於我的分身,你的一舉一動,我都會知道,不要白費功夫了。”手指輕輕一撥,林歸於彈開林稚秀的手,“我讓你看的時候,你就好好看。”
林歸於語氣冰冷陰森,好似威脅恫嚇,下一秒,林稚秀便感覺到體內騰升起一股寒意,骨頭被凍得發酸,好像有一根根冰刺紮在每一條神經上,而後穿透脂肪、從細小的毛孔裡破出。
“啊——”林稚秀痛得跪了下去,他顫抖著用右手輕輕觸控左手,原本平滑的肌膚上果然冒出一點點冰涼的小刺。體內的血還是熱的,在血管裡奔流不息,與寒冷相遇又碰撞出別樣的痛感,而這痛感,讓林稚秀明白自己還活著。
“喵~”,那頭貓又發出了動靜,林稚秀抬頭,這一回順從地靜靜看眼前的景象。
趴在莊祁膝頭的貓翻了個身,沖莊祁敞露肚皮,討好地哼唧幾聲,想要享受撓肚皮的舒爽。莊祁笑了笑,用掌根而不是指尖輕輕在貓的肚皮上揉了幾下,“倒也不怕被我開膛破肚?嗯?”
“喵~”那貓叫了一聲,也不知是聽懂沒有,莊祁便揚了揚手,展示他銳利的爪子。
略帶惡趣味的神情,正是林稚秀熟悉的那個莊祁。
天上突然落下一片淡粉的蓮瓣,林稚秀仰頭看去,驚覺這洞xue的巨大,然而黑漆漆的上空裡什麼也沒有,悄無聲息,看不透這蓮瓣從何而來。
蓮瓣輕輕飄落,在莊祁身後晃蕩著,還未落地,莊祁便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迅速出手,撈住了小小的蓮瓣。
“喵?”
“走吧。”莊祁突然收斂神色,伸手一摜,把膝頭上的貓掀了出去。
猛地翻到了地上,那不通人性的蠢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晃了晃腦袋,仰頭看向莊祁,竟還有脾氣,正要叫喚,卻被莊祁一揚手掃出了數十米遠,摔進了牆縫裡。
劈手甩出一道風,堵住牆縫的出口,徹底遮蔽了貓的叫聲,莊祁這才好整以暇地坐定。
一道白光從天而降,光束中緩緩降下一個人來,白衣白袍,腳踩蓮座,頭上一輪金黃的大光相,手中拖著白色的淨瓶,觀音現身,莊祁無動於衷,反倒是林稚秀緊張地抽了一口涼氣。
在這一行混了多少年,林稚秀見過無數鬼邪,妖怪則無多,神明更是寥寥。想來也是正常,眾生六界,在不普通的人終究是人,而凡間能有多少人有緣得見神明一眼?舉頭三尺有神明,然而天不是凡人的天,縱使凡人抬一輩子頭,也不見得能有神明施下垂憐的一眼。
林稚秀虔誠地低下頭,即使是幻象,他亦迫於威力,不能多看一眼。
只聽一個慈悲得近乎淡漠的聲音道:“魔尊,別來無恙。”
——魔尊?林稚秀伏在地上,額頭沁出了一層冷汗。
“上次一別,八百年過去了,你重傷本尊又將本尊囚於此地,何來‘無恙’?”莊祁語調平平,但態度稱不上好。
“將你囚禁於此,並非我一人之意,只是你魔力滔天,未免為禍人間,才出此下策。”
莊祁顯然厭煩觀音的這套說辭,“大士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不日前如來有感,冥界將因你而大亂,故特遣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