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金色的利劍從辜爾東頰邊擦過,劃開了一道血口。
多年沒有體會過真實的痛感,辜爾東有些驚奇地摸了摸臉頰,在趙棗兒又一次抬起右手的時候,突然迫近趙棗兒。高大的身影像困住趙棗兒的一堵牆,趙棗兒心驟然停了一拍,辜爾東直接鉗住她的手,力氣大得驚人,食指還在往外淌血,指尖疼得厲害,但她動彈不得。
辜爾東突然伸手,嚇得趙棗兒一縮脖子,緊接著覺得右側臉頰一涼——辜爾東撩開了趙棗兒的頭發——
“你的耳朵——”
“咻——咻咻——”三道勁風突現,帶著淩厲的殺氣襲向辜爾東,辜爾東靈敏地一轉身躲了過去,甚至下意識地把趙棗兒拎到身前為自己抵擋。
趙棗兒臉都白了,但這三道勁風竟在最後光頭停了下來,“啵”地發出氣球炸裂的聲響,變成無傷大雅的輕風了。
那風因起先夾著冰冷的空氣,散開的時候像霧氣一樣化開,透過氤氳的乳白色,趙棗兒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容。
——黑色立領的大衣、素白的襯衫,修身的長褲裡裹著兩條有長又直的腿。這個人總是這樣打扮,剪裁合身的衣裳顯出個人素養的好壞,簡約的黑白灰在他身上演繹經典,她似乎這樣誇過他:像民國的教書先生,儒雅有風度,胸懷盡山河。
還有他的面容——鼻樑上的眼鏡後一雙眉眼總是溫和,唇角總是微微提起,淺笑著。此刻他折疊的俊朗眉峰間攏著憂慮,這一切是那樣的熟悉又那樣的陌生,趙棗兒輕啟薄唇,那個名字便脫口而出了。
“莊祁——!”
像是憋了長長的一口氣,終於撥出來了一樣,趙棗兒感到輕快、如釋重負,一直蒙在她腦海裡的那層阻礙終於消失了。這個名字被她遺忘了好多天,以至於突然喊出口,心裡有種別樣的悸動。
她甚至忘了身邊的危險,只是看著莊祁,心中五味陳雜。
趙棗兒的聲音清亮,猛地一下子撞進了莊祁心裡。讓他心裡一抖,卻不懂是怎麼回事。跟著尋蹤紙人跑出爛尾樓區的時候,莊祁便知道是去往趙棗兒家的方向了。臨近時,莊祁並沒有看清與趙棗兒對峙的是誰,只是聞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便下意識地發動了攻擊。
趙棗兒總是喚他莊先生,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趙棗兒叫他的名字,感覺有些不一樣,卻說不上來。林稚秀說他與趙棗兒是相剋的命途,莊祁卻認為他們大抵會糾纏一段時日,不管是好的壞的緣分,他都能接受——道家人對待天命,總是坦然。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即使消了趙棗兒的記憶,兩人依舊會相遇,而趙棗兒終究會想起他來。
“莊家?”辜爾東沒功夫理會兩人的脈脈對視,毫不客氣地打量著莊祁。
“是。”目光轉向辜爾東,莊祁的眼神頓時變得淩厲。
“嘁,又是莊家。”辜爾東小聲嘀咕了一句,拎著趙棗兒的衣領向後一拽,又拿胳膊勾著趙棗兒的脖子。趙棗兒猝不及防,向後倒進辜爾東懷裡,脖子被扼住,她一梗,聽見辜爾東在她耳邊極小聲地道:“那個愛哭鬼先交給你了。”
“趙棗兒!”莊祁聽不見辜爾東的話,只是趙棗兒看上去像窩在辜爾東懷裡一樣,偏偏她還沒有抵抗,莊祁心裡一股無名火,揮手便要掀起風刀,又生生剋制住了。
辜爾東看了眼莊祁,似笑非笑地表情有些嘲弄,它松開手,猛地一推趙棗兒,一閃身躲過莊祁突發的攻擊,並回以相同的一擊,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中了。
“咳咳咳、咳。”摸摸脖子,趙棗兒方才被勒得險些翻白眼,此刻更是覺得喉道裡火辣辣的疼。這個辜爾東,下手真重!
“沒事吧?”莊祁關切地伸手去扶趙棗兒,不料趙棗兒卻推開了他的手。
“有事。”雖然嗓子有些啞了,卻藏不住趙棗兒聲音裡的怒氣。“你消了我的記憶?!”
想到自己這幾天的狀態、想不起來的那種鬱悶、涉險時的拼命求生,趙棗兒不由得腦仁一陣疼。她維持著跌坐在地上的姿勢,仰頭怒視莊祁。
莊祁第一次有這樣心虛的感覺。“是擔心你會再涉險......”
“忘了你我就不會有危險了?”趙棗兒瞪大眼睛,這人說的什麼歪理呢?
“不是......”不消多說他也能猜到趙棗兒這幾天遇到了什麼,但莊祁不知該從何解釋起。趙棗兒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生氣,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臉頰微微鼓起,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愛。
“我現在沒事了,你走吧。”趙棗兒支著地板站起來,“慢走不送。”
莊祁連忙扶她一把,有些無奈:“生氣了?”
“沒有。”趙棗兒搖頭。
——那就是有。
莊祁像突然開竅了一樣,直接拉住趙棗兒,“先別生氣,會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那你解釋吧。”趙棗兒整好以暇地看著莊祁,莊祁卻又猶疑了。擅自消除別人的記憶、讓趙棗兒的生活陷入混亂,盡管出發點是好的,但怎麼說都是莊祁不佔理。
大天師做事還不曾為誰特意解釋過,這一刻在微怒的趙棗兒面前莊祁卻只能尷尬地摸摸鼻子,什麼也沒有說。
等了片刻,知道等不到回答了,趙棗兒也不強求,她渾身都疼,手指還在流血,索性不搭理莊祁,轉身上樓去。
莊祁站在原地看著趙棗兒的背影,他動了下步子,想跟上去,只是這個時間點,夜太深了。
——他不跟上來嗎?!
察覺到莊祁還站在原地,趙棗兒一撇嘴,停下腳步,語氣硬邦邦的:“謝謝你又救了我,請你喝杯熱茶,能不能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