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是空曠,趙棗兒的聲音傳到從遠處又傳回來,形成層層的回響。落單的恐懼遠比黑暗更可怕。
幻境結束了?她還在醫院裡嗎?
趙棗兒的心懸到了嗓子眼,警惕著四周,就怕林山奈突然沖出來掐住她的脖子,說她想要活。
我也想活啊——趙棗兒苦著臉。
“誰在那!”一個耳熟的聲音響起,趙棗兒遲疑地看過去,沒有意外,看見了王朗。
——活著的、真實的王朗。
王朗兩眼通紅,神情驚恐,看到趙棗兒時還瑟縮了一下,竟比趙棗兒還膽小幾分。
趙棗兒卻退後幾步,想要離王朗遠一點。此時她也明白了,林山奈的幻境陷阱裡,她並不是最主要的獵物,在幻境施展的時候,這個陷阱裡怕是還有王朗、王威父子倆以及那個護士。
林山奈想要置他們於死地,她趙棗兒怎敢在這時候往前湊?
王朗卻誤會了趙棗兒的退卻,驚恐地向趙棗兒跑近:“你為什麼躲?她是不是在我背上?你快用狗血潑我啊——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誰救救誰啊!趙棗兒果斷地轉身跑開,只是王朗一直跟在她身後,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趙棗兒回頭看了一眼,王朗大眼怒睜的驚恐模樣可怖極了,比林山奈還滲人幾分。
趙棗兒忍著腳底的劇痛,不敢停歇地往前跑,東躲西藏,王朗卻已經癲狂了,認準了趙棗兒是他的救命稻草,也一刻不停地奮力追趕。
趙棗兒腳上有傷,眼看著就要被追上,角落裡又奔出來一個王威。
不用懷疑,那個護士怕是也要登場了。
加上林山奈,趙棗兒如何以一敵四呢?再來十個她,怕也是不夠用的。
跑也是跑不動了,腳底的傷口已經裂開,拖鞋上的短絨毛不停磨蹭著傷口,鑽心的疼,趙棗兒倚著牆喘息,有些絕望。
王朗還在喊著“你救救我”的話,王威驚疑不定地打量兒子和趙棗兒,小心地朝兩人走近。
“王朗!”趙棗兒急中生智,大喝一聲:“你為什麼要害死我?”
“沒有!”王朗急急地反駁,也不去管眼前人究竟是誰,只是一味地解釋:“我沒有!奈奈,你誤會了,你誤會了,我還是愛你的,我沒有要害死你......”
——我還是愛你的?這又是什麼神展開?
趙棗兒心裡哀嚎一聲,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了林山奈肚子裡的孩子的生父是誰,也明白了為什麼王朗要開車撞林山奈,還有那場奪命手術的目的。
趙棗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條線把所有線索都串在了一起:王朗和林山奈,曾是一對情侶?
“我看到了!就是你開車撞我!”危急關頭,趙棗兒想到什麼說什麼,王朗被她唬住,愣在原地,慢慢地跪下來,身子軟了半邊:“沒有沒有,山奈你要信我,聽我解釋......”
王朗已經痴狂,王威卻還留有幾分清醒,瞪著趙棗兒:“你到底是誰?想做什麼?剛剛都是你在裝神弄鬼?!”
趙棗兒還沒想好怎麼應答,王威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手術刀,“我不知道你跟林山奈是什麼關系,但是她既然死於‘術後感染’,早前也與我兒子分手了,你就不要再裝神弄鬼!你若是想要補償,盡管開口。”
趙棗兒一窒,王威的話聽起來讓人不快,人命在他眼中,不過是能用錢擺平的小事。
周遭的黑暗突然變成有形的濃霧,像是漩渦一般旋轉,林山奈在黑暗中走出,雪白的臉上有兩道血淚。
趙棗兒與她對視,猛地退一大步,撞到了牆,不知何時她已經退到了角落,退無可退了。
林山奈卻笑了,帶著些許善意的笑。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啪”一聲脆響,王威和王朗皆身軀一震,眼神放空,緊接著似乎又陷入了幻境中,狂亂得揮舞著手臂,不停尖叫著拍打自己,尤其是王朗,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把目所能及的東西都撈起來往背上砸,嘴裡還大聲哭喊著:“不要,你快下來!求你放過我!”
趙棗兒看著眼前這一幕,驚惶地等著林山奈發難。
“咱倆無冤無仇,我也知道你想活,但我也想活,我打不過你了,你給我個痛快吧。”趙棗兒面無血色,“無痛的最好。”
林山奈笑了,幾分俏皮、幾分清純,“你想要怎樣的?掏心?割喉?”
趙棗兒面如菜色。
林山奈哈哈一笑,搖了搖頭,“我不會奪舍的,你放心。”
“啊?”
“人終有一死,我有怨、有執念,有人給我指了條路,讓我活,或奪舍,或成煞,但我林山奈,不是什麼都不懂。”
趙棗兒越聽越糊塗,林山奈也不在意,“大鳳山的林家,曾以風水為業,我不懂那些東西,但是我既為怨鬼,怨氣不消,不能往生;奪人魂舍,也不過是茍活;成煞害人,也是罪孽,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不論怎樣,我都不能往生了。”
趙棗兒怔怔地看著林山奈。這一刻的林山奈才是她生前最真實的模樣,溫柔的、堅強的、明辨是非善惡的。林山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向著趙棗兒歉意一笑:“抱歉了,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