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平在外流浪了很多年。
紅塵紛擾,他都已看遍。
可是時至如今,還是放不下看不開,反而愈發覺得長相廝守才是這花花世界裡最美好的一件事。
他很想回山。
他不敢回山。
如果回去,師兄大概又要失望了吧?
師兄失望倒還只是令公冶平傷心,但是師兄要是發怒了,他可就要害怕了,大乘期的白骨真人都頂不住師兄的怒火,他又能如何?如果師兄的怒火燒向了五老谷,那麼櫻要如何?
說到櫻……
如果見到櫻,他又該怎麼說怎麼做?
天山派的老道士們,絕對不會同意他所思所想的那件事。清淨的道門,容得下道侶,但絕對容不下這樣一對違逆倫常的道侶!
難道真的要將其帶離天山,從此讓五老谷變成四老谷?
祖宗基業毀於一旦……那他可就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了。
公冶平時常在望向天山所在的時候唉聲嘆氣,只覺得自己若有那無上妙法可隨心所欲就好了。
就這麼在人間晃盪多年,他竟也步入了化神期,成為修真界為數不多的有為之輩。
修為高了,再碰到一些邪道修士、妖精鬼魅,都不用他出手,對方也會乖乖的避開。
可這樣一來,公冶平僅剩的解悶兒方式也就沒有了。
一閒下來,想的便全都是她。
咫尺天涯,遙不可及。
果然就如同之前看過的一本閒書,上面有一段說辭,說:這世間,最難過的就是情關;而規矩,就是鎖著這一關的那扇門和那道鎖,牢不可破。
這一日,天降大雨。
雨勢之迅猛,就好似要將整座大地都澆成泥湯。
公冶平身上那件頗有些招搖撞騙意味的道袍,被淋了個透溼。
他是故意讓大雨加身,試圖藉此讓自己煩躁的心涼下來。
淋了一陣雨,他開始狂奔,哈哈大笑。
這笑聲癲狂而無奈,穿過苦悶的大雨直通雲霄。
有避雨的人,看見這麼一個“瘋道士”,嘖嘖搖頭,覺得修行人竟然會有這般癲狂?看來還是做個六根不淨的凡人更自在些。
大雨傾盆,隨著奔跑,公冶平煩躁的心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對於自己這無能為力的狂躁癲狂,公冶平苦笑著搖搖頭。
真元鼓盪,護體罡氣布起,身上的水汽一點點蒸騰。
天上的雨還在狂暴地下,甚至開始有雷鳴電閃,烏雲也越來越厚重。
“看來要有風暴了……”
公冶平低估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一路狂奔竟是來到了南海之上。
海上的風暴,那是連仙人也要感到畏懼的狂暴力量。
四處一打量,公冶平便看見了大海汪洋中有一處島嶼,孤孤零零,大樹參天。
一個瞬身,腳踏實地。
仰望島上那棵巨大的榕樹,公冶平忍不住嘖嘖稱奇。
世人皆知天山派有五棵祖樹,堪稱人間木種最絕。卻不知,這世上原來還有這麼一棵大榕樹,比之五老谷中的榕祖都不遑多讓。
看著看著,公冶平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奇妙念頭。
“要是能將你帶回天山,那麼大概能換掉櫻?五老谷就還是五老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