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們。”
邢傲霆原本就是憤怒的,在他這句話之後,竟被氣得笑出了聲。
“對不起我們?你沒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我媽而已。”
許亦振不可置否地點點頭:“我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清然。”
他說著,又將視線牢牢地定在他的臉上,彷彿要從邢傲霆的這張臉上尋找到邢清然的痕跡。
“但那時候,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
邢傲霆早料到許亦振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他甚至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這毫無意義的話弄得呼吸一窒。
“沒有辦法?你讓她一個人出國的時候,說會去找她對不對?可是呢?你去了嗎?”
許亦振沉默著,無法回答。
“你沒有。”
邢傲霆在這房間裡走動著,他慢慢地打量著這屋子裡的陳設,宛如想透過這些,看清許亦振真實的生活。
“你在這裡錦衣玉食,卻不知道我媽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當然沒有對不起我,因為我這人吧,從小就這副德行,我也不需要什麼父親的存在,可是我媽呢?她就像是一株菟絲花,你的欺騙只能把她推入一個又一個絕境。”
邢傲霆看著許亦振,神色中充滿了嘲諷。
而許亦振只是看著他,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以前小的時候,我不覺得辛苦。有小雯,有我媽,什麼坎兒過不去啊?可你呢?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活下去的辦法,你又出現了。”
邢傲霆看著許亦振,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最辛苦的是什麼時候嗎?是我媽情緒不穩定在家自殘的時候,我攔不住,我他媽真攔不住。”
他笑起來,眼角卻帶著一些讓人難以察覺的淚光。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面,小雯就在外面敲門,敲不開,來找我。我闖進去的時候你猜怎麼著?那血流了一地啊……救都救不回來。”
邢傲霆說著這些他一直以來以為自己不屑的往事。
說著那個讓自己最瞧不起的柔弱的女人。
情緒卻彷彿被人拉開了閘門,一個勁地朝著外面奔湧宣洩。
他的嗓音有些哽咽,就站在許亦振的病床前,勾著嘴角,定定地看著他。
“我是真不恨你,只是覺得替她不值。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脆弱的人呢?你說兩條腿的男人哪兒不好找?非要在你這一棵樹上吊死。”
“對不起。”
許亦振垂下了雙眼,劇烈地咳嗽起來。
那咳嗽聲越來越大,幾乎就要抑制不住。
邢傲霆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心情,他的所有宣洩都在這一刻停止了。
他愣愣地看著許亦振,看著他的虛弱,看著他不複意氣風發的那張爬滿歲月痕跡的臉。
隨後,他竟還是伸手將床頭櫃上放著的水杯遞到了許亦振的面前。
許亦振略帶吃驚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就著他的手將水喝了幾口。
等他喝完之後,邢傲霆近乎宣洩式地將水杯重重地放到了桌上。
“砰”地一聲,幾乎要讓那脆弱的玻璃杯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