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昭以為,聽了她的話,趙世恆應該會很憤怒。畢竟這裡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而他又是坐擁江山的帝王,入耳皆是奉承之言,如今卻被一個女人罵無能,如何能忍?
然而這一次她卻是猜錯了,趙世恆聞言的確變了臉色,卻不是生氣,而是欣喜。是的,就是欣喜,那雙本來滿是憤怒的眼睛,瞬間亮得嚇人,嘴角也向上揚起,勾勒出愉悅的弧度。他幾步上前,來到床榻前,像是第一次見面一般,上下將顏昭仔細打量了幾遍之後,才開口,“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顏昭正疑惑著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立馬又聽他道,“不對,你不是她!你是誰?”
“陛下此話何意?”顏昭本來對這個懦弱的少年皇帝挺失望的,沒想到會出這麼個插曲,倒是生出了兩分興趣來。她既不承認,也沒否認,好整以暇的看著趙世恆,看他怎麼回答。
“她從不穿白色以外的衣裳,寧願嫁給一個已經不能人道的糟老頭子,也不喜歡朕,甚至不跟朕說話。”趙世恆說著話,彎下腰來湊近到顏昭眼前,“而你穿紅衣,還跟我說話了。”
“你別怕,就算你不是她也沒關系,因為我看上的只是這張臉以及這具身體,只要你乖乖聽話,伺候好我……”
這回她真是看走眼了,這個人不止懦弱,還很惡心。顏昭不想再委屈自己的耳朵,手指點在他的眉心,直接抽取記憶。
宣帝並非重色之人,若不是為了子嗣,他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會到妃嬪宮中去一次。而他唯一的兒子趙世恆卻是另一個極端,好色又荒.淫,到了知人事的年紀,身邊但凡是長得好的宮女,無一倖免。
宣帝催動信物召請仙人,少女顏昭應約而來,隨他一道回宮。趙世恆很快得了訊息,借請安之名,實則是為了看美人。
只一眼,他便對那張臉一見鐘情。
趙世恆謀算著如何將人弄到手,然而還沒等他付諸行動,便聽聞宣帝欲要立少女顏昭為後。這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靂!
他深知宣帝並非好色之人,此事必有隱情。然而無論他如何旁敲側擊,甚至開口哀求,一向寵他縱他的宣帝,這一次卻是鐵了心,死咬著不鬆口,也不願意透露實情,反倒是讓他別打少女顏昭的主意,且對這個人放尊敬些。
其實不是宣帝不想告訴趙世恆實情,而是因為他太瞭解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德性,若是讓他知道少女顏昭仙人的身份,別說收斂,怕是會更加喪心病狂。他立少女顏昭為後,考慮的是待他歸天後,她便是太後,希望能借這一層身份,讓兒子有所顧忌。
宣帝為了這個兒子,真是操碎了心,卻不想千嬌百寵養出個白眼狼,暗地裡不知罵了他多少次,且在他死後屍骨未寒時,便違背遺詔,將少女顏昭囚.禁在長青宮。
不是因為恨,恰恰相反,是因為愛。不過是扭曲的愛。
他想要得到這個人,不僅是身體,還有心。將人囚.禁起來,不過是他達成目的一種手段。如果換了普通人,指不定最後真的會屈服,可惜少女顏昭不是普通人,趙世恆所謂的囚.禁,於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反倒是如了她願,落得個清淨。
記憶存於腦中,強行抽取,對人的身體無疑是有害的。是以被顏昭抽取記憶之後,趙世恆一聲慘叫,眼一翻白,接著整個人便向前倒去。顏昭一個側身讓開,他便結結實實的撞在床榻邊沿處,發出一聲悶響,讓人聽了忍不住哆嗦。
整個過程感覺像是過了很久,實則不過眨眼的時間。趙世恆只帶了一個內侍進來,估計是深知自家主子的德性,進屋後便恭敬地垂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這會兒聽到聲音猛一下抬起頭來,見狀嚇得瞪大了眼,張口便要叫人。
顏昭怎麼可能給他機會,一眼看過去,內侍便失去了意識,軟軟倒在地上。
屋裡就剩下她一個清醒著的人了。
顏昭微微皺眉,視線落在倒在旁邊的趙世恆身上。
說實話,趙世恆這個人真是太讓她失望了。她知道宣帝留下的江山並不安穩,內有靖王窺伺皇位,外有西鳳虎視眈眈,而他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繼位也才半年多的時間,他父親一輩子也沒能做好的事情,他做不來也很正常。甚至膽小、懦弱、無能,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是他偏偏那麼惡心。
一想到還要保護這個人渣四年多的時間,顏昭就覺得倒胃口。
等等……
原主當初應承老皇帝的,似乎只是保趙世恆五年平安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而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理解方式。
另一邊,趙長淵出了皇宮,一路策馬狂奔,回到王府。遠遠的,便看見身著青衫一縷花白鬍子的韓先生候在門口。他打馬過去,到了大門前一個縱身跳下馬,將馬鞭扔給迎上來的小廝後,徑直走上臺階。
“先生久等了!”
韓先生聞言,擺擺手,“無妨,不知王爺可探出了什麼?”
趙長淵點點頭,“確如先生所言,那妖……女果真不簡單。”他說起妖女二字時,不知怎地,眼前不自覺浮現那張精緻嫵媚的臉,耳畔似有銀鈴般的輕笑聲。
“王爺,怎麼了?”見他忽而停住步伐,韓先生疑惑問了一句。
趙長淵聞言,回過神來,搖頭,“無事。”說罷,繼續往府中走去。
韓先生隨其後。